“好了,没人。”李青草低声道。
这时,地道里才冒出一只戴着绒线帽的小脑袋,小诺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手里攥着弹弓,从地道里爬了出来。
“跟紧我,不要走散了。”李青草一只手抓一个,“带你们去我工作的地方看一眼,就远远地看一眼,不进去。”
现在是晚上七点,还没到宵禁的时候,街上闲逛的人比较多,不容易受怀疑。
他们走出仓库,小酒馆的老板靠在躺椅上,点点头算打过招呼。酒馆的食物残渣经由他手输送向地底居民,有闲钱的地底居民还可以从他手里买到劣质啤酒。
推开门,就正式走到了大街上。小雅心里发慌,但故作镇静,昂首挺胸地向前走,不时正一正过大的宽檐帽。小诺又激动又害怕,不住发抖,但还记着李青草的叮嘱,努力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李青草拉着两个小朋友,在居民区的街道上走了一圈,很快他就感到两只小手汗津津的。路边摆了几个夜宵摊位,夜风吹来了诱人的香味,李青草听到两边同时传来了咽口水的声音,像是左右声道一样。
他忍不住微笑起来,去摊子上买了两份烤土豆,递给两个孩子。切成波浪形的土豆烤得金黄发亮,在热油上滋滋作响,撒上碧绿的葱花、鲜红的辣椒和雪白的蒜末,香气扑鼻。
小诺咬了口酥脆的土豆,只觉得香辣的味道在舌尖绽开来,一路香到了胃里,顾不上烫和辣,一连吞了几口,吃得眼泪鼻涕一起掉下来。
李青草又给他们买了两杯冰镇糖水,把他俩的小花脸擦干净。他什么也没吃,只是看着两个小的狼吞虎咽,表情那叫一个欣慰——他辛苦赚钱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
同事曾经提过,他或许适合做一个动物饲养员,因为光是做出“投喂”这件事,就会让他浑身冒出幸福泡泡。
“外面怎么样?”李青草问。
“很好、很好……”小诺结结巴巴说不出来,只知道一切都好得超出了他的想象,连空气闻起来都是香香的,月亮晒在身上也很舒服,“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吗?”李青草问。
“为什么他们没有尾巴也没有耳朵?”小诺不解地问。
“因为他们不是老鼠。”小雅告诉他,“就像小草哥哥一样,没有感染,所以不用戴帽子,也不用把尾巴藏在裤子里。”
“为什么他们没有感染?”小诺又问,“我也不想感染,我想生活在外面。”
他又黑又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阴霾,一派懵懂天真,小雅说:“你哪有那么多问题,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小诺只好看向李青草。李青草知道答案,但又觉得自己不知道。
在妈妈丢掉工作,他们住进地底之前,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生活的玄城有多大问题。就像所有的居民一样,他为玄城的繁荣稳定感到骄傲。但当他住进地底后,重新再看这个世界,他忽然多了很多疑问:为什么每天都有很多士兵受伤,整洁的街道上却看不见一个残疾人?为什么每天都有很多人老去,繁忙的工作岗位上都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那些贫穷的、残疾的、病弱的、衰老的人们,究竟都去了哪里?
他们是不是已经死在地底、死在阴沟、死在城外,无声无息——即使死前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也从来不会传到地面上?
就他所知,除了鼠族,地下还生活着许多其他的族群。后来他还知道,沿着玄城的城墙一圈,还生活着大量城外居民,比他们还要悲惨数倍。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李青草说。
“那我想快点长大。”小诺吸了口小甜水,尝到了甜津津的滋味,笑得傻里傻气。
李青草苦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吃完后,他又带着两只小的去了研究院本部。逐渐接近中心城区,街上的行人变少了,守卫越发森严。不过李青草有经验,知道守卫一般不会盘查普通路人,尤其不会把孩子放在心上。
远远的他们看到了研究院的轮廓,那是一座漂亮的银白色建筑,在月光下像是银子铸成的,窗户面积大,光线通透,和玄城其他建筑很不一样。
“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李青草依然感到骄傲,像他这样半途辍学的人,凭借努力在这样的地方找到工作,是很了不起的事。
“好厉害……”小雅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小诺还没什么概念,玩着绒线帽上的毛球球,信誓旦旦地说:“我将来也要在这里工作。”
“那你得先割掉耳朵,折断尾巴,还不许吱吱叫。”小雅说。
小诺吓得连连摇头:“那我不要在这里工作了!”
他们沿着马路走了一会儿,换了几个角度欣赏研究院,但不敢靠得太近。最后李青草宣布道:“好了,我们要回家了。”
两个小的立刻发出“吱吱”的哀嚎。
“听话。”李青草不为所动,回头去拽身后的人,像拖着两条不愿意回家的小狗。
他没留神前面,砰地一下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人。
“抱歉!”李青草连忙回过头来,“您没事吧?”
那人比他稍矮一些,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五官有着混血儿的深邃,眼瞳是翡翠一样的碧绿色,他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才说:“没事。”
“啊……”这样的人看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李青草呐呐道,“实在不好意思,风医生。”
“没事,没挨着。”风饶认出他是院里的员工,也不准备计较什么,绕过他就准备离开。
他陪亲妈和导师陪了一整天,好不容易今晚孔葭夫人有事,他才被放过。此刻身心俱疲,正准备回去躺倒,就是祁渊给他打电话派任务,他都决定装作手机没电。
然而当他看到了李青草身后的两个小孩时,忽然停住了步伐。他们戴着样式奇怪的帽子,穿着不合身的肥大的裤子,屁股后面略微鼓起来一块,身上有一些淡淡的味道。
这种伪装根本骗不过他的眼睛,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什么样的感染者没见过?
小雅和小诺低着头,只露出帽子圆圆的顶端,这是李青草教他们的,遇到人千万不要抬头看。然而突然间他们感到头顶一凉,帽子被人拿走了!
被压扁的鼠耳朵软塌塌地伏在头发上,又在紧张中立了起来。风饶抓着帽子,果不其然发现这是两个感染者小孩。
他看向李青草,“说说,怎么回事?”
李青草脑袋里嗡的一声,浑身手脚发麻,额头上出了好多汗,糊住了眼眶。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会丢掉工作的,他和妈妈一辈子都出不了地道了……不,没那么简单!他会被丢进监狱,小雅和小诺会被枪毙!龙鳞会查到地底,把鼠王他们全抓起来……
李青草的嘴唇颤抖,茫然无措的眼睛看向风饶。
他的膝盖发软,立刻跪了下来,几近崩溃地乞求道:“求求您风医生,不要说出去……”
他一跪下,两个小孩有样学样,噗通噗通地就跪在了地上。
风饶吓得后退一步,压低声音道:“你们在干什么,快起来!”
“他们没有危险的,不会伤人,他们有理智……”李青草语无伦次地说,“我保证他们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了,我发誓!您可以问问张医生,问护士长,我从来不说谎……对,对了,我可以给你钱……”
他慌忙从贴身口袋里抓出一把龙野币,这是为了带小孩出来玩,特地从存款里取出来的,足足有两百块。他像攥着救命稻草一般攥着那些钱,脸涨得通红,想给风饶又不敢。
贿赂那些贪得无厌的守卫,这些钱绰绰有余,但是他一下子想到了风饶那高贵的出身,这点钱人家根本看不上,一颗心被羞耻和恐惧串在火上煎熬。
“钱我不要,你自己收好。”风饶叹了口气,单膝跪地,温和的绿眸平视他的眼睛,“你们先起来,我们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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