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人再怎么伪装,一些小细节还是能暴露他内心的所思所想。
更何况他们离得那么近。
抱着自己的那只手逐渐僵硬,呼吸在他问完问题之后就乱了,不过没一会儿就恢复了过来。
鸦透侧耳听,他现在靠着的正是顾容时的心口位置,传来的心脏跳动声一声比一声大。
而顾容时到现在也没有解释。
即使他想给顾容时开脱,想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应星渊故意挑拨离间才会这么说,那天晚上的不是顾容时,连这点他都没办法做不到。
鸦透只感觉内心里泛上来一层酸,像小时候被别人诓骗着吃下的过期的柠檬糖,很酸很涩,从口腔一直蔓延到心里。
应星渊说他记吃不记打,其实不是的。
即使长大了,离那颗过期的柠檬糖过去了很长时间,鸦透都一直记得当时吃下去的难受,还有一种被欺骗了的委屈。
那股酸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反而因为长久积压在心底,尝一下便觉得苦。
顾容时唇张了张,试图解释时,从鸦透身上爆发出了一阵刺眼的光。
他下意识偏头,失去了视野之后不得不停在原地等待强光散去。等终于适应再次睁眼时,他就发现本该在怀里的少年此时已经失去了踪影。
而他周围,有树枝的藤蔓顶破了水泥地,从地里拔地而起!在一吸之间就已相互缠绕,围成了一个囚笼将顾容时关在了里面。
藤蔓本来是一种极其容易弯且柔软的攀缘植物,在此时却平地而起,像钢筋一般铸成了囚牢。
特别是周围还有着刚刚顾容时去找鸦透时在路上所杀的执法者,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一起,被蔓延过来的藤曼缠上,眨眼间就只剩下了一层皮。
吸食了执法者血液的绿色藤蔓,从根部开始变红,红色一路往上时,最下层开始逐渐转变成深红色。
直到最后,颜色浓重到成了黑红一团,透露着一种腐烂后的萧条。
而整个过程,仅仅消耗了两秒。
吸食着血液的鬼藤,至少都是s+道具。
鸦透在这个过程中,又接触了谁?
“顾容时。”
顾容时要找的人正站在囚笼外面,刚刚吸食血液不带任何犹豫的鬼藤欢欢喜喜蹭在他的脚边,像个小猫一样想得到主人的夸赞。
少年已经放下了兜帽,一直在帽子里的头发此时露出还有些凌乱,被风吹得左右摇晃。捏着自己的斗篷,全身上下都没露出一分。
他现在的样子,再带上个巫师帽,就可以混进西方魔法领域,去假装那边住在森林里的神秘巫师。
不过不是童话里的那种典型的脸上布满皱纹,心思歹毒的巫师形象,而是一个喜欢在森林里到处蹦跳的漂亮小巫师。
少年咬了咬唇,“你为什么不拿出武器?”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被顾容时堵在厕所的时候,顾容时知道自己是玩家逼着他承认,而现在两人的身份调转,是他在逼着顾容时承认。
这个也报复回来了。
只是……
“你……你为什么想杀我?”
那股酸和苦还没有散去,酸的他牙疼胃也疼,大颗大颗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地顺着脸留下。
鸦透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裤子,一只手从斗篷里伸出来给自己擦眼泪,却越擦越多,小声呜咽道:“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
这还是他进入副本之后第一次不带有目的的哭。
前几次都是为了示弱,希望对方能够放过自己,也消去他们潜意识里对自己的敌意。哭得无声,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拿捏住对方。
但这次不一样,少年哭得呜咽出声,却不是那种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更像是幼兽委屈时发出的哼叫,让他听上去更加委屈。
“明明我没有做错什么……”
眼泪大颗大颗砸向地面,鸦透哭得有些抽噎。
应星渊一开始对自己负40的好感度,顾容时一开始想杀自己,而方至和许野刚刚也被告知跟应星渊是同一个人。
低下头之前,顾容时看见了少年红透了的眼眶,还有哭得湿淋淋的小脸。
鸦透总共在他面前哭了两次,一次昨天晚上被他吓到,一次今天晚上委屈地呜咽。
顾容时感觉心脏闷闷地疼,轻声哄道:“呀呀,别哭了……”
“不要这么喊我!”鸦透抬头凶着一张小脸。
“对不起。”顾容时声音干涩,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身边溜走,活了这么长时间少有地心里一阵慌乱,“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鸦透不知道是哪样,但有一点他能明白:顾容时在最开始是真的想杀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脑子在这一刻为什么转得飞快,有些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这已经不重要了。”鸦透说话时还有些抽噎,他小幅度摇了摇头,止住了眼泪。
由鬼藤构成的牢笼此刻开始收紧,直到里面的空间只能容纳顾容时一人,连转身都是一个问题。
少年慢吞吞地走过来,到囚笼外站定,哭过之后的嗓音都有些黏黏糊糊的,“反正出了副本之后,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因为他会离开惊悚逃生区,再也不会过来了。
就算顾容时真实身份有多厉害,他难不成还能跨区把他捉回来吗?
想到这里,少年才感觉到一丝丝的安慰。
顾容时心脏漏了一拍,脱口而出,“不会的,我们会再次相见。”
“出去加我好友,我带你通关的,呀呀。”他再次开口时已经有些急,显然被少年一句不会再见面了刺激得不清。
少年在副本里有一层嚣张跋扈的小少爷身份,还有应星渊他们守着,那出去了之后呢?
顾容时想象不出鸦透一个人怎么在副本外生活。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互相猜疑,积分至上,光靠少年一个人怎么可能适应外面的生存规则。
更不用说他还是一个新手。
顾容时不敢往下想了,最后一句话艰涩到他说了几遍都没办法完整叙述出来,“呀呀,我们会再见的。”
眼前被困着的男人红着眼,已经没了之前的从容不迫,是鸦透想看到的结果。
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你给我药还有送我星星的时候,我很开心的。”鸦透轻声道,用手将脸上最后的泪水擦掉,“因为从来没有陌生人送过我礼物。”
不然他也不会把星星一直带在身上。
顾容时嗓子发疼,“那星星呢?”
被应星渊拿走了。
虽是如此,但鸦透才不会跟他说具体情况,“丢了。”
果然,顾容时的气息又沉了一分。
“那天晚上我没有临时礼包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鸦透觉得有些丢脸,吸了吸鼻子才继续说完,“昨天晚上我逃走之后你在想什么呢?你救我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居然会在一个始作俑者的面前哭。”
那天晚上还跟他保证说那个镰刀男不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这都是骗人的。
“所以你凭什么说要跟我再见面!”
说到这里,不免泄出两声泣音。
“我真的……”鸦透深吸一口气,“很讨厌你。”
周围安静,连鬼藤蔓延的动静都没了。
顾容时失去了平时的理智,怔怔地看向少年。
鸦透带上兜帽,挡住了他的目光。只是他走到哪里,顾容时就看到那里。
少年有些恼,“看什么看啊!”
顾容时的表情他实在不会形容。
鸦透一开始觉得他有点像临近暴怒边缘中的狮子,后来又觉得像失魂落魄的拾荒者,失去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起来。
一阵藤蔓的窸窣声,顾容时竟然直接将手搭在了上面,试图将鬼藤撕扯开!
他眼睛通红,手心因为接触到鬼藤已经血肉模糊,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力正被藤蔓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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