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杜潭的上肢几乎完全被控制,他看见云泆到来,眼里迸出希望的光。
黑蛇扭头看了他一眼,危险地吐着信子,残缺不全的信息素被毫无忌惮地释放,像是某种警告。
周围的人都被这股气息弄得头晕眼花,就是想上前帮忙也心有余力不足。最关键的是那黑蛇很是奇怪,他对旁人视若无睹,除了杜潭他谁都不攻击。
眼看着杜潭快要撑不住了,云泆脑内快速思考着要怎么做。体内的青藤比他先一步朝日思夜想的对象扑去,两股气息相撞,黑蛇高昂的蛇首猛然一顿。它扭转头颅,眼中只剩云泆一人。
云泆看着眼前的黑蛇,心里竟涌起怪异的满足。
随着信息素的交融,它开始卸力,杜潭直接从一米多的地方摔了下来。他惊魂未定,刚恢复了一点力气就忙不迭地爬开。
而黑蛇现在却对他毫不关注,它带着点困惑直视着站在自己眼前不躲不避的人类,歪了歪脑袋。
灰蓝的蛇眸盯着云泆一错不错,像是被那股味道蛊惑,它跃跃欲试想要靠近。但没想到下一秒云泆主动向前迈了几步。黑蛇原本立起了身,那高度可以俯瞰所有人,云泆的靠近却让他瞬间软化,它主动把自己的脑袋放了下来,和云泆平视。
一人一蛇相距极近,云泆呼吸放轻,却见黑蛇犹疑着吐了吐信子,这举动应该是在确认他身上的味道。
云泆面色如常甚至带了点不可察的温柔,他没有动作,静待黑蛇的反应。
过了一会面前的大家伙突然又动了起来,屋外的人整齐划一地后退,只见黑蛇把脑袋绕到云泆勃颈后,鳞片摩挲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它张开嘴,内里腔壁是完全的黑色,尖利的毒牙展露无遗。杜潭刚缓过神就看见这一幕,心被瞬间揪起,他刚想开口让云泆躲开,但这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此时的黑蛇完全没有方才的野蛮,它收起所有锋芒只是乖顺地舔了舔云泆的腺体,然后默默地退了回去,将自己的身体伏地更低。
像是冥冥中的感应,云泆知道它在渴求什么。于是伸手动作轻柔地摸上了黑蛇的脑袋,头顶是它全身为数不多鳞片完好的地方,触感仍是冰凉光滑,让人爱不释手。
云泆心中一片酸软,他控制着腺体放出更多信息素,黑蛇像小狗一样蹭着他的手掌,眼神湿漉漉的很是可爱。几分钟后它的动作变得迟缓,抵不过疲惫上的精神,慢慢落到地上睡了过去。
所有人见状都舒了一口气,尤其是杜潭。
地上又冷又硬,云泆怕它不舒服,让旁边的人搭了把手把黑蛇放回了床上。
他顺势在床沿上坐下,手依旧搭在蛇首上,方才崩开的伤口还在流血,护士很快把消毒止血的东西拿了过来。
可是他们一靠近,黑蛇又开始躁动地颤抖,云泆抚慰般摸了摸,转头对被吓住的护士温和道:“你放着,我来吧。”
他毕竟参军那么多年,基本伤口的处理是军人必修课。况且云泆曾是医科大学的优秀学生,这点事对他而言不难。
现下他的心境异常平和,黑蛇鲜活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被抽离的一部分瞬间回归。
病房这围了太多人,气息杂乱,云泆担心它会难受,于是就让其他人先回去,杜潭留下。
云泆从角落里找了个凳子,坐在上面开始细细处理黑蛇的伤口。地上有许多方才它失控缠绞杜潭时掉下的鳞片,云泆让杜潭帮他扫起来放好。
还在胆战心惊的杜主任哆嗦着扫地,他听见云泆问:“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牧远会突然失控。”
杜潭没心思去想他骤然更加亲近的称呼,仔细回想道:“起先是我们要给上校换药,下午这事我有个手术,这事让小王去做了,但是我还是不放心,就想着自己再过来看看。”
“但是我没想到,”杜潭话锋一转,“我当时一靠近,上校他就醒了,刚开始是把盘着的身体松开了,大家都以为这是好事,谁知道下一秒他就直接冲着我来了,然后就是您进来看到那样。”
云泆一边听他说一边在心里琢磨黑蛇为何突然暴起,他手上的动作流畅,一个个伤口都被处理妥当。地上的鳞片也都被小心翼翼扫起,杜潭找了个袋子把他们装起来,走到云泆身边递了过去。
方才二人全程没有接近,此时杜潭靠近云泆才察觉到哪里不对,他侧身闻了闻,抬眸问:“你身上怎么有我信息素的味道?”
杜潭被问得一愣,他低头嗅闻了一番,那味道很淡,如果不是云泆嗅觉敏锐可能难以觉察。
他刚开始也纳闷,后来一拍脑袋猛然想起什么,干巴巴开口道:“下午我把那支信息素提取液处理了,可能是那会不小心沾上的。”
他说完就变了脸色,嗫嚅道:“这不会就是......”
“嗯,”云泆点点头,又转过身去盯着黑蛇看,“它很乖,不会随便攻击人。”
杜潭哑然,嘴角没忍住抽了抽。他不敢反驳,只觉得胳膊还在隐隐作痛,云泆这话他不敢茍同。
野兽可不会在谁面前都乖顺听话,除非那人是它的主人。
他这么想着又觉得好像确实是那么个事,毕竟闻牧远和云泆是伴侣,二人又有过标记,就从这点看云泆确实像是黑蛇的主人。而自己今天不小心沾上了云泆的气味,黑蛇以为自己曾对云泆不利,因此发动攻击也在常理之内。
杜潭腿还在发软,他发了八百遍誓等下一走就把全身的衣服都扔得远远的,杜绝今天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
他见云泆没再说什么,黑蛇的情况也已稳定,二人之间的氛围更不是他能插入的,于是十分识趣地走了出去,顺便贴心的把门也带上了。
云泆自刚才看见黑蛇起,就觉得自己和周围世界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罩子,旁人的呼喊好像离他很远,唯一真实且能让他触碰的只有眼前的黑蛇。
不论是攻击还是臣服,它的一切本能都绕着名为云泆的中心展开。这是一种很奇异的体验,比收服人心更让人沉醉的,是野兽的俯身。
闻牧远今天短暂恢复神志应该是个好兆头,云泆心绪稍松,他眼里的怜惜和心疼漫溢,摸过黑蛇凹凸不平的体表,他没忍住低头吻了吻。
这个吻没有羞赧,不掺杂任何涩情,他只是单纯想这么做。
既然感性这么驱使,他也没必要反抗。唇上的触感很奇特,不同于人类的柔软温热,它是凉而淡的。
两股信息素在这一方小空间内交缠不休,青藤顺着雪柏的树根蜿蜒而上,黑蛇的呼吸越发深沉平稳。
病房里很安静,消毒水的味道淡淡,他靠在黑蛇身边,把头埋进了胳膊里,头顶蹭在黑蛇残缺的鳞片上。
云泆眼皮有些沉,他把手搭在黑蛇的身体上,伴随着掌心下轻轻的律动一道坠入梦乡。
睡着睡着,在诡异的浮沉中,云泆猛然睁开眼。闭眼时还在身前的黑蛇消失不见,周围也不再是病房,他面前唯余一片赤红。
云泆转身四顾,嘴里喊着闻牧远的名字,远处的红在他的呼喊下被一道黑色猛然划开,云泆定睛才看清那是一条巨大的黑蛇。
“牧远!”云泆想要向那个方向奔去,但脚底的猩红将他阻挡、缠绕,迫使他只能留在原地。
焦躁和不安一同涌上心头,云泆越发声嘶力竭,可身体却无法移动一寸。下一瞬,不过是一眨眼,那条黑蛇又倏然消失不见,天空中开始落下雨来,可在这里连雨丝也是红的。
它们丝丝缕缕飘飞落到云泆身上,落到地上,淡淡的血腥味开始上升,充斥云泆的鼻尖。
这是血水,云泆意识到。
下一刻,另一种尖锐东西开始下坠,云泆木然抬手接起,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全身都失了力气。
那是一片片黑蛇的碎鳞,它们和血水一起落下,云泆视线所及之处是黑红交杂的狂乱序曲。
他突然失去了对世界的感知,眼前的天地倒转,空茫的感觉袭来,云泆双目失神,任凭失重感将自己侵袭。
但下一秒,另一种触觉毫无顾忌地闯入,他突然觉得脸上泛痒,抬手想要触摸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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