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闾不说话。
公子高又提醒他:
“你不能仗着大兄宠你就总是行事不管不顾,父兄忙于政事,我们也该少给他们添点麻烦。”
将闾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大兄才不宠我呢!大兄最讨厌了!”
说着把自己特意留下的银钱塞进公子高手里,扭头跑了。
公子高淡定地把钱收好,对于弟弟的别扭不予置评。
将闾跑出去之后没看路,险些撞到了迎面而来的长姐。阴嫚及时躲过,一把将闷头往外冲的蠢弟弟扯了回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将闾试图甩掉姐姐的手:
“不要你管。”
阴嫚立刻踢了他一脚:
“老实点。”
将闾老实了,捂住被踢疼的小腿嘶了一声。长姐下脚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哪里疼往哪里踹。
不过将闾还是不想实话实说,他揉完腿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准备找个借口开溜。
借口没找到,倒是让他想起一个新仇旧恨来。
将闾忽然就生气了:
“不对啊!上回父亲为什么叫我过去询问婚事?明明长姐你也没定亲!”
说是按照顺序一个个叫过去的,但是年纪最大的分明是长姐。他排在二兄后面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二兄前面不该先找长姐吗?
阴嫚知道他在为什么,随口答道:
“那个啊,我之前去章台宫的时候父亲就问过,我说我不着急,过几年再看,父亲便同意了。隔天叫了高弟过去,我是在他前头的,怎么了?”
那天阴嫚是主动过去找父兄玩的,不是被秦王政叫去的。所以将闾不清楚这件事,他只知道第一个被叫去的是二兄。
况且长姐一般不和他们这些兄弟说自己的私事,都是和妹妹们说私房话时才会提一嘴。
将闾陷入了沉思。
所以大兄说他不想娶妻,父亲就随他去了。长姐说她想过几年再考虑婚事,父亲也答应了。
那当初把他叫过去询问,莫非真的只是单纯地问问,没有催他一定现在就成婚的意思?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不是白闹腾一场?
分明只要和父亲说“我怕被妻子管束暂时不想娶妻”,父亲就会同意。结果他非要拉大兄下水,说什么“大兄可以不娶太子妃为什么我不行”,导致自己挨了顿骂。
何苦来哉!
兄姐们说他嘴贱真是没说错,他以前还不肯认。
阴嫚看他这样,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没忍住吐槽:
“这件事分明和大兄没关系,你偏要攀扯到他身上去,到底是怎么想的?”
将闾有点心虚。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对大兄存在偏见,所以碰到什么事情都觉得不是大兄在使坏,就是父亲太偏心眼了区别对待。
想起方才公子高说大兄宠他,又联想起那天他那么顶撞大兄,大兄也没和他计较。将闾心里忽然泛起一点甜来,其实大兄真的挺纵容他的吧?
将闾决定询问一下长姐的看法:
“大兄是不是还挺宠我的?”
阴嫚:?
阴嫚觉得不是,大兄最宠的弟妹分明是她,将闾做什么美梦呢!
于是阴嫚坚定地反驳:
“想多了,大兄根本不在乎你这家伙是死是活,你就是个和他抢爹的讨厌弟弟!”
将闾:……
刚刚升起的一点得意烟消云散,将闾受不了这个落差。
毕竟小时候大兄对他们所有弟妹都很好,他其实都习惯被兄长宠着了。灭韩那年大兄突然就变坏了,他为此可是伤心了很久呢。
将闾被阴嫚这么一打击,瞬间破防,直接跑出了六英宫。阴嫚觉得这局是自己赢了,也没往心里去,开开心心地去找妹妹们玩耍了。
韩信带着舜华在咸阳宫野了一圈,玩累了决定回去换身衣服用午膳。走到太子宫门口时,险些被蹲在角落的大号蘑菇吓一跳。
舜华倒是瞬间认了出来,颠颠地跑过去喊人:
“三叔!三叔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将闾挪了挪,把头伸出来:
“我在思考人生。”
思考大兄到底爱不爱他这个弟弟,顺便自闭。
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将闾,有一颗当父兄心头宝的少男心事。他这莽撞的性格一部分是天生的,但更大一部分显然是被纵容出来的。
小时候父亲不怎么管束他,长姐也不爱和他计较,大兄和二兄则都宠他。他闯了祸只要往两位兄长身后一躲就好了,随便哪个都会替他摆平。
长大了反而混得不如以前了,可他的心态却没有转变过来。因为即使大兄变了,他还有二兄在。
将闾问小侄女:
“大兄什么时候回来?”
他蹲在这里等大兄,他要亲口问问大兄现在是不是真的很讨厌他。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最近几年是闹腾得挺讨人厌的。
舜华摇头表示不知道,求助地看向韩信哥哥。
韩信答道:
“太子殿下最近忙于朝政,还没有搬回太子宫居住,依旧住在章台宫中。”
将闾顿时泄气了。
在章台宫那就算了,过去要是打扰到父兄还得挨骂。
将闾告别了两个小孩,决定重新找个地方自闭。
韩信奇怪地看着他沮丧的背影,搞不懂这些大人都在想什么。晚间扶苏让人叫孩子们来陪祖父用膳,韩信也跟了过去。
他在扶苏耳边嘀嘀咕咕,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扶苏听罢点点头,吩咐侍者去查查公子将闾到底怎么了。
用完膳送走孙辈,秦王政才问道:
“发生了什么?”
扶苏只知道将闾好像情绪不佳,还没来得及听侍者的汇报。正好侍者回来了,便让人前来回话。
侍者去六英宫打听了一圈,据说是将闾公子和阴嫚公主闹了点小矛盾。许是吵架没吵赢,因为公主那边还挺高兴的,一看就是没吃亏的那个。
扶苏问他:
“都吵了什么?”
侍者犹豫了一下:
“仿佛是争论太子殿下到底更宠爱谁。”
秦王政:……
秦王政觉得小孩子真是无聊,为了这种事情吵架。吵架也就算了,吵输了还跑去太子宫找大兄求安慰。
儿女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扶苏本不打算管,但又听侍者补充:
“公子似乎挺难过的,午膳和晚膳都没有用。”
扶苏微微皱眉。
随后想到了什么,偏头果然见父亲眉宇间浮现出担忧来。他挥挥手让侍者下去,又令人去多取两盏灯来,殿内有些暗了。
他对父亲说道:
“我一会儿去看看他,他这么大的人了,饿不坏的。”
秦王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扶苏用最快的速度把剩下的十几封奏折处理完,和父亲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了。询问过侍者得知人就在寝宫中,便径直去了六英宫。
将闾正趴在床榻间拽床帐上垂下来的流苏玩,手能够到的位置都被他拽得一塌糊涂,已经彻底不能看了。
拽完流苏又去挠被褥上的绣样,挠得绣线都起毛了,还被扯掉了一些线头。
整一个爪贱的猫崽子。
扶苏不怎么来弟弟们的寝宫,上一次还是他们集体逃学时,他挨个登门把人从床上拎出来。
当时他就想吐槽将闾的寝殿流苏挂得太多了,风一吹整片地晃悠,看得人眼花。
但是将闾自己很喜欢,他觉得这样好看。据说他娘亲的寝殿也是这样的,显然是审美受到了楚夫人的影响。
再美的流苏也得整整齐齐的才好看,被拽得一团乱就碍眼了。扶苏走进一看,心道等会儿得叫人给他换一幅床帐。
将闾听见脚步声靠近,依旧趴在床上没回头,没什么精神地说道:
“二兄你别劝我了,我不饿。”
扶苏在他床沿坐下:
“真的不饿?”
将闾忽然一个激灵爬起来,瞪大眼睛回头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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