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就有不少心理素质不佳的方士破功了,惊恐地跪地请罪。
他们本就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只不过是跟风过来捞钱的。这些人以往顶多是在小贵族家中忽悠一下那些人,哪怕露馅了也能及时逃跑,对方势力不大拿他们也没办法。
可如今他们面对的是掌控四海的秦王,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被巨额财富冲昏的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场中自然也有不少人能稳得住,不会因为需要自己服用丹药就惊得露馅。
他们暗恨地瞪了一眼身边那些惶恐的同行,心里埋怨他们拖累自己。这么多人承认了他们炼制的丹药有问题,岂不是要拉其他人下水?
所幸职业骗子的心理素质还是过关的,不少人依然端着世外高人的姿态,面上看不出端倪来。
就仿佛其他人的丹药有问题,只是他们自己不会炼丹,是假方士来骗钱的。而他们不同,他们是实打实的真高人。
侍者也不戳穿,只让人把这些承认了的骗子带走。
太子前些天还在念叨要多弄点人去修长城,人这不就来了?还是他会办事,活该他在太子身边混成头一等的内侍。
至于剩下这些人,那就拖着呗。看是他们先受不了每天吃丹药,还是徐福那边出现问题,牵连他们被治罪。
虽然徐福现在吃的是他自己炼的丹,可只要没人往外说,谁知道他吃的是谁炼的?
就是炼丹确实费钱,用的原材料都不便宜。好在这一波吓到了不少骗子,剩下稳得住的也不是很多。
在吃了几天丹药之后,又有一拨人受不了选择了妥协。
一天三顿地吃丹药,哪怕削减了剂量一般人也受不了。
方士们刚开始还想找借口,说什么丹药珍贵不该自己吃。或者丹药须得几天吃一次,吃太多凡人的身体会撑不住。
侍者只反问他们:
“仙师们如何不配吃这丹药呢?原来仙师的身体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吗?”
之前一个两个把自己装扮成半仙的模样,现在倒说是凡躯了。
侍者在召集方士时特意问过他们很多细节,就是为了后面堵他们嘴的。当时方士们只想着怎么编瞎话才能坐实仙师身份,现在回旋镖全扎到了自个儿身上。
扶苏对这名下属的工作能力极为赞赏,特许他泰山封禅那天可以站得近一些。
侍者激动得连连谢恩。
等把人打发走了,秦王政才看向儿子:
“拿朕的封禅做赏赐?”
扶苏理直气壮:
“我为父亲弄到了这么多修长城的苦力,父亲难道不该夸奖我吗?”
秦王政失笑,顺着他的意思夸道:
“太子果然能干,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如今齐王宫里还留下的方士,不是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炼的就是仙丹,便是骗子中的领军人物,有的是法子护住自己。
他们既然愿意吃丹药,那就多吃点。
扶苏还派人去记录他们每日服用过丹药之后的反应,打算留给后世子孙做个警醒。
免得以后说什么“听闻丹药有毒,但谁也没真见过,或许是误传呢”,然后非要去服用仙丹。
剩下这么几个炼丹的,大秦还是供得起的。只要能叫子孙得到警醒,一切都值得。
齐王宫里的消息封锁得十分严密,好些远在其他地区的方士并未得到传信。他们依然在受召前来临淄,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然后来一个落网一个,大约用不了多久,大秦境内的修仙骗子就能变成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秋意渐浓,太子换上了更厚实的衣裳。
将闾取笑大兄裹得像是冬天来了,结果一扭头看见快五个月大的小侄子裹得比他大兄还厚实。
因为人小身量短,瞧着有点像个球。
将闾没养过孩子不懂这些,便问:
“需要穿这么多吗?他会不会热?”
公子高把儿子往他怀里一塞:
“不知道,你嫂子给他裹的。奶娘也没阻止,大约是不要紧吧。”
奶娘连忙解释道,今日风大,才多穿了些。如今进了殿内,可以脱去一件外袍了。
小崽子如今很不喜欢被襁褓裹着,一裹就要哭闹。不得已,只能多给他做一些小衣服,像模像样地穿起来。
外袍去了之后,胖崽就变成了苗条崽,扶苏又成了裹得最厚的那个。
为了避免继续被弟弟嘲笑,他主动岔开话题,问道:
“他可会爬了?”
虽然扶苏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上辈子孩子还更多。但众所周知,扶苏是个不合格的爹。
而且他上一世自从中毒后身体就很不好了,哪有余力再生孩子。重生后的三个孩子是现成的,他也没怎么关注过,算起来扶苏已经有二三十年没照顾过小婴儿了。
连将闾都知道:
“大兄,小孩子要八个月才会爬!”
扶苏疑惑地反问: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是看高弟有妻有子羡慕了,也想早日成婚?”
年轻单身大小伙儿谁没事去关注这个。
将闾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
“大兄你不要胡说!我只是见小侄子可爱,这才多问了几句!”
说着还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确认父亲是否在殿内。要是被父亲听去了,又催他成婚可如何是好?
他觉得如今这般自由自在挺好的,成婚后离京出行都不方便。二兄便是如此,出门还得顾着妻儿,他看着就累。
扶苏斜睨着弟弟没有说话。
秦王政听见动静从偏殿缓步走出来:
“将闾想生儿子了?”
将闾:我就知道!
给父亲听见了保管没有好事。
将闾费劲唇舌向父亲解释他真的很享受单身生活,绝对没有想娶妻生子的打算。哪怕他看小侄子可爱,也只是觉得别人家的孩子讨喜。
将闾振振有词:
“自己生的那不就是讨债鬼?有二兄家的孩子给我玩,我不用现在就生。”
秦王政深以为然地点头:
“你确实从小就是个讨债鬼。”
将闾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扶苏借着低头看书的动作掩饰笑意。
蠢弟弟完全不知道父亲已经变了,从以前的高岭之花变成了现在的坏心眼。上回试图和使者缭开玩笑结果翻了车,这次在将闾身上找补了回来。
方才那两句话,没有一句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将闾怕什么,就特意说什么,然后坐看对方抓耳挠腮地解释。
偏偏将闾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父亲在戏弄自己,听到了父亲的感慨,就有点小情绪了。
他哼哼一声:
“我怎么就是讨债鬼了?我只是稍微调皮了一点点,总比底下那些弟弟妹妹强。”
现在的小孩是一代比一代更熊,连他都被弟妹们闹得头疼。将闾自认为自己还是比弟妹们乖巧的,父亲不能这么说他。
秦王政却没有哄他。
多大的人了,二十多的男子汉,还要爹哄?又不是两岁。
秦王政扭头看向小孙子:
“抱来给朕瞧瞧。”
小孩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祖父,长得比桥松小时候秀气很多。秦王政伸手要摸摸他脑袋,倒是被他一偏头躲过去了。
将闾顿时紧张起来:
“南嘉只是胆子有点小,不是嫌弃父亲!”
秦王政:……
蠢儿子还是闭嘴吧,他难道还会和个小婴儿计较?
扶苏习以为常地伸手,粗鲁地呼噜了一把小崽儿的脑袋。
孙辈里少有不畏惧始皇帝威严的,祖父在他们心里就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根本不敢亲近。
上辈子就是这样,一个两个都没出息得很。除却扶苏家少数几个孩子,其余有一个算一个,见到祖父都和老鼠见到猫。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们爹娘面对始皇帝时也是缩头缩脑的,就更别指望孩子能支棱起来了。
小南嘉被伯父摸了脑袋倒是不躲,还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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