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东部沿海并不是每一处都会年年受灾。具体选取哪些地方推行其他作物,还需要细细斟酌。
这些事情掌管农事的官员会自己琢磨,不必扶苏亲自费神。
秦王在沿海停留了几日,走访过几处村落之后,又尝了不少新奇海鲜。而后他便想起自己之前的决定,询问县令此处海岸可有大鲛。
扶苏差点就忘了父亲要射鲛的事情,冷不丁旧事重提,还愣了一下。
他无奈地同父亲低声说道:
“父亲怎么还惦记这个?”
秦王政负手而立:
“寡人年轻力壮,此时不捕鲛,日后怕是就没那个力气了。”
趁着年轻得赶紧把困难的事情都干了,以后老了才不会遗憾。
扶苏:……
父亲真是多虑了,您上辈子驾崩的那一年还能老当益壮地射杀大鲛呢。就是谁都没想到射鲛之后没多久就染病而亡了,实在是走得突然。
提起这个扶苏就不由得庆幸起来。
当初因为始皇非要把大鲛完整地运回咸阳,说是太子没见过这个,他得带回去给太子瞧瞧。
所以齐地官员没办法,只能绞尽脑汁地想法子搜罗冰块给鲛鱼保鲜。免得等大鲛送去咸阳的时候,都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都说有压力才有动力,在这个巨大的压力之下,官员们搜罗到了硝石制冰的法子。再也不用烦恼沿途的冰块不够用,无法好好保存鲛尸了。
本来只是为了鲛尸准备的,结果始皇半路驾崩。天气炎热,帝王遗体也需要冰块保鲜,险之又险才没让始皇帝遗体以腐烂的状态下葬。
李斯生怕陛下遗体受损,自己回去会被太子给手撕了。连鲛尸都顾不上,冰块率先供应王驾。
为保万一,他自己还裹着厚衣服时常上车架守着,查看遗体有没有出现问题。
回到咸阳之后李斯就冻病了,但是二世皇帝并没有心疼他。扶苏陛下表示孤好好一个父亲跟你出去一趟,回来就没了,你闭门思过吧。
李斯不敢有意见,乖乖闭门思过了大半年,出来险些相位都丢了。
反倒是那个蒙毅,可恶得很。
蒙毅在始皇陛下病重的时候折去外地祭祀山川神灵、祈求陛下痊愈去了。因为陛下病逝时他人不在场,没被牵连治罪。
李斯很不服气,蒙毅跑去祭祀山川没祭成,难道他就没有责任吗?他要是祈愿成功了,陛下不就不会死了?
可惜秦二世不是个可以讲道理的皇帝。
至少在他爹的事情上,扶苏是坚决不和你讲道理的。他想迁怒谁就迁怒谁,臣子没有资格反抗。
问就是“你李斯才是我的心腹,你和蒙毅比什么”。
很好,李斯被成功安抚了。
扶苏念起旧事难免感伤,秦王政听县令说大鲛不常往此处来,又见爱子伤怀,便改了口。
“既如此,射鲛一事日后再说。”
秦王政带着心爱的太子回了船上,拉着扶苏问他怎么又难过了。
他上一世十多年后射鲛都无事,如今正是力壮之时,肯定不会受伤的,太子无需担忧。
扶苏更难过了:
“焉知父亲不是因为射鲛透支了身体,这才染病的?”
秦王政这下没法接话了。
他又不知上一世的情况,哪里说得好。只能催促侍者给太子做些甜点来,用甜食哄儿子高兴。
扶苏:小孩子都不可能被这种手段哄好的吧!
但扶苏还是给面子地吃了,吃完努力收拾好心情,免得父亲为他忧虑。
秦王政略松一口气,又陪儿子看了半日的游记。游记是小说家弟子写的,里面提到了很多这次巡游时没有路过的地界,十分有趣。
晚间秦王政就寝时恍惚入梦。
或许是太在意白日里的事情,他梦见了自己射鲛的场景。画面一转,就是大鲛的尸体被拖入浅滩,众人都在恭祝他剿灭了徐福东渡路上的阻碍。
徐福?谁?
秦王政微微皱眉,正要发问,却听“自己”略有自得地说道:
“不过是一只鲛罢了,去问问府库里可有足量的冰,朕要将它运回咸阳,给太子也看看。”
太子因病弱长居深宫,此番未能随行。
他一直知道太子向往外头的风景,虽然不能带太子过来,却能将海边的大鲛运回去给太子瞧瞧,叫他开心一下。
秦王政观察到周围官员面有难色,但梦中的“自己”似乎并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的。
他回到了住所开始给太子写信,然而信件才送出去,第二日他就病倒了。
秦王政猛地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
政哥:糟糕,寡人好像真的是因为一大把年纪跑去射鲛才生病的!(危)
第107章 回忆
秦王政拨开床幔看了一眼窗户,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夜色还深。
但他已经睡不着了。
侍者上前来询问可有吩咐时,他摆了摆手让人退下。
遣退仆从之后,秦王政安静地坐在床榻上,黑顺的长发披散在身侧。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方才的画面究竟是单纯的梦魇,还是某段来自另一世的回忆。
其实有些时候,秦王政也会觉得自己身上有种割裂感。
扶苏重生前的那段过往恍若隔世,回忆起来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不仅记得不甚分明,甚至还有一种不明缘由的荒诞感觉。
以前他不曾细想,如今细细思量,才发觉如今的自己相比记忆中的自己变了不少。性格活泼了许多,也更有人情味。
秦王政并不知道,倘若从旁观者视角去看曾经的他,能用几个关键词概括——冷静,淡漠,威严,以及搞不定自己那执拗的长子。
完全符合洗脑包里塑造的形象,是个纯粹的秦始皇符号。
秦王政原以为自己是和扶苏相处久了,才不知不觉间受到了爱子的影响。可他又不是小孩子,年近而立的成年君王有那么容易被旁人干扰吗?
更何况,若是按照他之前的性格,遇到将近成年的长子撒娇,只怕并不会心软。反而会皱眉训斥他不要作出小儿女情态,要有大秦长公子的样子。
人是不会莫名其妙就变换处事风格的。
回想起梦里的种种细节,秦王政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或许重生的并不止是扶苏,还有他。
只是他不知为何丢失了上一世的记忆,所以仅在言行间透露出一些端倪来,他自己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改变。
如果是这样的话……
秦王政更睡不着了。
白日里他还觉得扶苏在危言耸听,射鲛而已如何就影响那么大了。可梦境片段摆在那里,令他难免心虚。
或许只是因为梦境简短,省略了许多细节,才造成这样的误解?
秦王政决定再睡一觉,或许还能回忆起一些片段来,这里头说不准有别的缘故呢。
而且忆起更多的事情,明日也好拿去同阿苏说一说。阿苏若知道父亲也重生了,定然会十分惊喜。
——如此,应该就不会再计较射鲛导致生病的事情了吧?咳。
秦王政心知这件事里应当没什么错漏,不过是不死心罢了。
他重新躺下,阖眼酝酿起睡意来。原以为会许久都睡不着,不成想闭目片刻便重新陷入了梦境。
这次的视角却不是在他自己这边。
秦王政发现他回到了咸阳宫,身侧是扶苏正在批阅奏折。但扶苏的身形看起来异常单薄,唇色也有些苍白,隐有病态。
侍者担忧地劝说道:
“殿下,先歇一会儿吧。您昨夜就没休息好,让陛下知道了定要生气的。”
扶苏这才放下笔:
“剩下的劳烦冯相代为批阅了。”
侍者露出喜色,连忙上前搀扶太子去偏殿休息。
秦王政见自己分明就在这里,侍者却如此言说,恍然意识到二人恐怕看不见他。也不知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是否还在巡游途中。
可无论这是何时发生的,他上一世的记忆里都不该有这样的片段才对。他又没有千里眼,如何能隔空看见太子身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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