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才不会心虚呢,他回头装模作样地询问父亲:
“怎么了?桥松居然在父亲桌案上玩水吗?真是的,一点都不稳重。”
桥松:呵呵。
秦王政盯着儿子不说话。
当着他的面颠倒什么黑白呢,他这次可不会再纵容太子欺负孙儿了。
扶苏眼看父亲不配合,只好拿过奏折提笔沾墨,在被沾湿的位置替父亲写下批文。
“父亲您看,已经瞧不出来了。”
墨水也是水,只要用墨水盖住水渍就好了。至于臣下会不会疑惑为什么这封奏折的批文位置这么偏僻,那他就不管了。
君上爱往哪里写往哪里写,他们有空就多干点活,少琢磨这些没用的。
秦王政沉默片刻,没收了太子面前多余的毛笔。然后勒令他拿着唯一的笔好好做事,不许再玩了。
扶苏:唉,可是转笔真的很好玩!
反正比批奏折好玩。
下次还是拿干毛笔转着玩吧。
桥松在旁边默默地擦拭自己衣袖上的水迹,反复确认手帕没有变黑才松了口气。
黑衣服上的墨迹哪怕看不出来,他自己也觉得心里别扭。而且墨迹干了之后硬硬的一块,摸起来也不舒服。
桥松又看了一眼根本就没有处罚父亲的祖父,深感取代父亲成为祖父心里的第一位任重而道远。
回头看见史官在记录什么,桥松心里那口气又顺了。
父亲嚣张又如何?史官都会尽数记下来的。等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替他鸣不平,谴责父亲太过分了。
他桥松才不要和父亲一样傻,留那么多话柄下来。他要努力当个优秀沉稳毫无缺点的太孙,就像祖父那样靠谱,一翻史书绝对找不出人品瑕疵的那种。
桥松挺直了腰背,开始专心批阅奏折。
庆祝七国归一的庆典最后是在初夏时节举办的,春季没有空搞这个,奉常那边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准备。
夏季政务相对少一些,大秦趁机多半了几场典礼。免得等入秋又是秋收大事,拖到寒冷的冬季实在受罪。
有了之前连办三场大典的经验在,奉常也算是历练出来了。他现在处理这些游刃有余,几位年长公子公主的成年礼接在前朝庆典之后,顺顺利利地进行到了尾声。
之前阴嫚和公子高的成年礼是拖了一两年才办的,所以这会儿才会出现弟妹们的年纪也差不多到了二十的情况。
不过这次只有成年礼,倒是没人去办婚礼。
好些个公子公主不着急这么早成亲,已经定亲的则是年岁没到,或者想晚两年再成婚。
秦王政都由着他们。
上回公子高那件事让秦王政觉得自己给儿女订婚是吃力不讨好,扶苏见状干脆就揽过去自己处置了。
万一谁以后对婚事生出怨怼来,要抱怨也是抱怨他这个大兄。债多了不愁,扶苏身上也不差这点记恨了。
秦王政没想那么多,他见爱子非要替自己分忧也不拦着。想着太子或许可以借婚事和弟妹们缓和关系,便随他去了。
要是晓得扶苏心里打的是这个主意,肯定得拒绝。
接连好几场宴饮让齐侯十分满足,他可算是没再错过热闹了。虽然只有最开始的庆典最热闹、最有趣,后面的成年礼接着庆典之后感觉就差点意思,也比没热闹看要强。
几场典礼之后又迎来了无聊的时光,齐侯就琢磨着带赵侯出去逛逛。说好了要当鱼饵给秦王钓鱼的,老待在咸阳都钓不到什么东西。
然而还没等齐侯提出想要出门玩耍的想法,秦国朝堂上有人先一步表示自己要出国都去逛逛。
秦王政在朝会上下达了东巡的旨意。
说是东巡,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南巡。他要去楚地巡游,震慑楚国的宵小。
顺便去临近百越的地方停留一段时间,亲自接见百越使者。
大秦接下来的目标是收服百越,所以他第一次的巡游就打算从南部下手。如果能在这次南巡里基本确定百越归附一事,就是再好不过。
大秦君主亲临,算是给足了百越面子。如此诚意,应当能够打动更多的部落。
众臣听罢王上的打算,反应非常激烈。
李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区区百越,如何需要王上自降身份前去?”
那也太给他们百越脸了吧?那里不就是未开化的荒地吗?连大型的诸侯国都没有,完全没必要那么看重他们。
秦王政却道:
“百越瘴气重,强行征伐恐会死伤惨重。只要能兵不血刃解决百越,寡人亲临又如何?”
反正都要去楚地转一圈,顺道走一趟楚南见几个百越首领又不费事。他并不觉得这算是自降身份,只要这么做是为秦国好。
可能是要去和百越谈判这件事太具有冲击性了,群臣都顾不得去反对巡游这等十分危险的举动。
这就是秦王政故意的了。
用更炸裂的事情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让他们忽略另一个原本同样会被阻拦的决定。
等到大家针对前者讨论结束之后,妥协过的群臣就算是已经默认王上会去巡游了,再阻拦巡游也没了立场。
眼看群臣眉头紧锁,正在头脑风暴思考要怎么劝服王上。扶苏知道自己该站出来表态了,不能让他们醒悟过来,意识到可以直接从巡游这件事上进行反对。
扶苏于是起身后退几步,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向父亲深深作揖:
“王上仁德。”
群臣:……???!!!
我们是不是聋了?太子殿下刚刚说了什么?王上什么?什么仁德?
作者有话要说:
秦国臣子:第一次听到我们王上和仁德两个字扯上关系(恍恍惚惚)
第97章 王上要封禅
扶苏觉得这群臣子真是不会来事。
这种时候你发什么呆?还不赶紧跟着一起称赞王上?
扶苏当即给了李斯一个眼神。
寻常时候李斯是最懂逢迎媚上的,现在倒是安静了。怎么,觉得自己右相之位坐稳了是吧?
李斯果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多思考什么,连忙上前一步跟着赞道:
“王上仁德!”
有了相国带头,别的臣子哪怕没反应过来,也知道应该学起来了。于是纷纷拱手,齐声称赞起秦王来。
秦王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太子当着他的面跟臣子眉来眼去,有些哭笑不得。
他一向被人骂暴君,还是头一回有人用仁德来夸他,还挺新奇的。
眼见臣子还准备再绞尽脑汁想些别的词继续吹捧自己,秦王政抬手制止了。差多就可以了,再吹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众臣只好各归各位,收敛心神继续谈正事。
只是这么一收敛,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们刚刚不还在阻拦王上南巡去百越吗?怎么突然开始夸赞起王上了?
现在夸都夸了,再反口说王上还是不要去为妙,岂不是自打脸!王上也会觉得他们阿谀奉承,为人不实在。
可是该阻拦的还是得阻拦。
李斯硬着头皮开口:
“王上愿意亲自去与百越和谈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如此恐怕会助长百越的气焰。不如先派臣子前去,如此这般也能展现我大秦的诚意。”
秦王政反问:
“使者缭不是正在百越?”
使者缭在替秦王游说六国并奉以重金收买六国贵族之后,便被调遣去继续游说百越了。东越地区是赵佗在经营,南越便是缭在其中周旋。
作为秦王特派的使者,缭的分量已经够重了。再派别的臣子过去,对百越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不如秦王亲去。
李斯只好退一步:
“那……不如让太子殿下前去?”
大秦储君地位尊崇,这个诚意足够了吧?
秦王政沉默不语。
他在心里思索李斯这家伙怎么回事,作为太子党他不和太子站在一边,还把太子往那么危险的地方推。
倘若秦王出巡,一切规制自然按照最高的来,尤其是守卫力量不会轻忽。但是单单派遣太子前去,先不说一路颠簸太子是否会承受不住,光是守卫方面秦王就不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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