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表情不变:“为了祈福、为了标记、为了去霉运……他们把这些红绳戴在手腕上。我一个个看过、查过。但都不是那一条。”
都不是,戴在那个炸弹犯手上的那条。
“然后我找到了第138条。”松田伊夏举起手腕,“从你那里取下来的,来自于你所在的那个组织的。”
他手腕上环着一根红绳。很细一条,乍看下去,像是一圈不消的伤疤,像是一个手铐。
“你相信“冥冥之中”这个词。从看见那一刻起,我就有一种预感:我找到了。”
沉默。
安室透再开口时,声音满是沙哑:“……三年了。”
“三年又怎么样?只有能找到他,三年、十年、三十年,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个时间的刻度。人不会凭空消失,除非有人把他藏了起来。”松田伊夏凝视着他,“就是这里,这个组织。我可以确定。”
甚至他能看见属于松田阵平灵魂的原因,也和这里紧密相连。
说罢,少年暂且停下话头,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他以为安室透会说自己疯了,但是没有。
男人的下颌紧得很绷,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像是一望无际的海。
海,又是海。
包容的、深不见底的海。他不再看对方的表情。
不敢,不想。
松田伊夏打破寂静:“这就是原因。我只要找到他一个人。”
“你想让我帮你。”安室透眸色暗了暗,“根本不用做到那种地步。”
不用把那些记忆剖开血淋淋地给他看,不用在之前的相处中,强迫自己吐露过往,来用作铺垫。
“不只是帮忙,安室先生。你是公安,肯定知道分析里面的利害。一个来路不明的、叛变了的咒术师想和你合作,就算他年龄再小,也该多加防备吧。我不想让这层防备影响之后的关系。”
松田伊夏弯起眼睛:“我是在向你投诚。”
他往前一步,从盒子中取出那副眼镜:“……戴上这个吧。”
安室透微低下头,于是少年顺势将眼镜架在鼻梁上。
手中的礼物盒放在一旁,另一个东西被拿在手中。
一个他从来不知道的世界就这样安静地展现在面前,来自于一个很小的事物。
——那尊被他握住的白玉佛像。
黑红的气体萦绕在上方,将这尊本就并不显慈悲的佛像衬得格外邪性。
佛像的眉眼更加清晰,如此熟悉,同面前的少年如出一辙。
“这是[佛合契],一种束缚用的咒具。三个佛像合成一个完整的契约,其他两个损坏,所有束缚就会集中在剩下的那一个上面。”
松田伊夏道:“显然,现在其他两个都被咒力强行打碎了,只剩下它。”
“这也是你诚意的一部分?”安室透摊开手掌,那枚小小的“诚意”躺在手心。
“当然。”少年解释,“这是几年前那些高层给我用的。”
“滴血为引,能束缚灵魂。它平时不会因为外力破碎,也不能被我随意解开。就像我能破坏其他两个,但必须留下一个作为最后的保障一样,如果强行破坏,我会被反噬。”
这有什么作用……?
这句话浮现在脑中,却没有开口问出。
“使用的方法非常简单。”
松田伊夏从下面握住安室透的手,引着他收拢五指,紧握这尊佛像。
“只有你怀着想要合契者死的想法,才能轻松把它打碎。”
安室透猛得看向他,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握着它的手控制不住一颤。
松田伊夏却固执地、平静地开口道:“然后我就会死。这才是我的诚意。”
一口气堵在胸口,他的声音控制不住提高:“那些人给你用这种东西?!”
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怒意,松田伊夏反倒笑起来:“你会因为这件事生气,是因为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既然你能查出这么多,又看到这么多,应该已经知道术式是什么东西。”
安室透点了点头。
“术式对于其他人来说都是武器,就像我学弟的式神,用咒术凝聚,就算被破坏咒术师也不会在身体上受到影响。你在幻境里应该看见过我的术式了,那对红色的拟翼。”
金发男人在刹那之间已经知道了少年接下来的话,甚至在某一刻想要对方别再说下去。
但是少年没有半点停顿,第一次这样知无不言,毫无隐瞒:“但是如果我的拟翼被撕裂,我会感觉到疼痛。”
“因为这早已不是术式的范畴。这就是我的一部分,并且不断和我融合。刚进入这个世界,我是以死刑犯的身份,因为我有一半是……”
安室透捏住了他的手腕。
松田伊夏却笑了起来:“是咒灵。而且不知道缘由,不知道解决方式,我会逐渐向怪物靠拢,直到有一天彻底被异化。”
“安室先生,有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你要保护的国家里。是不是捏着他的引爆器,才能轻松一点?”他松开托在对方下方的手。
“我要找你帮忙,当然要拿出最大的诚意。”
“我现在只是个逃犯,当然要准备最好的筹码,让你帮助我这件事变得划算起来。”少年道,“我们都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松田伊夏背对着落地窗,一颗颗解开了自己的衬衣衣扣。
柔软轻盈的绸制衣料落地,只带起轻微的摩擦声。
紫灰色的瞳孔瞬间紧缩。
然后是皮带扣。
那条并不修身的长裤对他的腿型来说太过宽大,在扣子解开那刻,就“啪嗒”一声砸落在地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跨出地面上堆积的衣物,一步步朝着安室透走去。
两人谁都没有顾上开灯,但是今晚的月光很亮。
给少年身上笼上一层披星戴月的薄纱,照亮他身体的每一寸细节,如此清晰。
那些曲线,那些纹路,那些伤疤。
那些过去,那些未来。
就这样展现在安室透面前,没有更多的遮掩。
“这就是我能拿出的东西。”松田伊夏看着他的眼眸,难得脸上褪去笑意,语气几近认真,“我自己,这条命,这具身体。”
金发男人半响都没说出话来。
“绝对是划算不赔的买卖。谁也不会相信在组织外早有情人的会是公安。只要你像平时一样,表现得更好一点。”
松田伊夏神色坦然。
“你可以好好发挥我这个假情人的作用,去做你一个人难以实现的事情。”
他握住那人的手,让安室透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胸口处,感受下面搏动的心脏。
没有衣服的阻挡,只隔着皮肉。
“你可以把我当做武器,筹码,商品,或者玩具。”
“随意控制、利用、牺牲、使用我。”
“这就是我对你们公安的诚意。”松田伊夏垂下眼睛,“还满意我的价值?”
那双紫灰色的眼睛映着他的面庞。
在夜晚里越来越明亮而压抑,好似冷色的、凝固的岩浆。
安室透轻声反问,咬着重音:“……随意使用?”
他好似深吸着气,拼尽全力才压下情绪。
下一秒,松田伊夏被对方的外套裹住,脚尖腾空,几步便由客厅移至卧室,陷入柔软的被褥中。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向他,伸手卡住了那节修长白皙的脖颈。
他眼里含着无法压抑的暗色。
“……你知不知道‘随意使用’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警察就全然是不会牺牲别人来达成目的的圣人?”
安室透垂下眼睛,一字一句:“如果我不是,你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松田伊夏用手扶住对方压在自己颈上的手腕。
“你以为在这里待了几年的会是什么正常人?你就不担心我早被这种生活磨掉了那些底线,在你身上发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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