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覆上一层薄汗。
他看去,在前方的男孩已经站直, 头顶翘起的一缕发丝晃动, 即刻便要回头。
只知晓他属于安室透那层身份的孩子, 在此情此景下会被对方看见的念头, 几乎在瞬息间拉扯出一种违背道德的紧绷。
心如擂鼓。
——在男孩转过头那刻。
“柯南。”松田伊夏笑着开口, 他连气息都没有变过分毫,“帮我也买一瓶吧,我要冰的牛奶。”
江户川柯南顿住动作, 弯起半月眼道:“半夜喝这个你胃受得了……”
话虽如此, 他仍然打消刚才的念头,仰头去找对方要喝的东西。
松田伊夏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
他两指贴在唇边, 轻飘飘朝着金发男人一弹。
待整理好衣服, 重新披上外套走回自动贩卖机前时, 刚好接过男孩拿起的冰牛奶。
安室透:“……”
他到底和谁学的这些东西, 未免有点太熟练了吧?!
硬了,拳头硬了。
……好想把这浑身上下都有问题的家伙逮着狠狠教训一顿。
他捏住自己的眉心, 深吸了一口气,将胸口堵着的郁气呼出。
这小崽子。
金发男人蹙眉看向两人,正要出言告辞。
“轰隆——!!”
一道惊雷自头顶炸响,震耳欲聋。
四周窗户炸开刺眼的白光,持续了十余秒之长。
电线位置迸发出刺目火花,随后,走廊唯一的光源却蓦地被切断。
闪电黯淡,四周陷入一片死寂的黑。
“……好像断电了。”黑暗中,江户川柯南的声音显出一种和外表不符的成熟。
“暴风雨恐怕造成了设备故障,这种旅店一般都会准备备用设施,不用担心。”安室透检查了一下走廊上的灯。
“等暴风雨过去,明天早上就能修好。”
江户川柯南抿起嘴唇,几人离开房间都没拿手机,此时失去照明,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他刚往前两步就不知道绊到哪里,整个人往前栽去。
一只手精准地捏住后衣领,等站稳后干脆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江户川柯南:“……伊夏哥哥。我感觉我现在像个麻袋。”
上次毛利小五郎扛啤酒箱回家的动作都比这温柔。
低低的笑声从头顶上方传来,少年‘好心’地给他换了个姿势。
——也没比刚才好到哪里去。
他弯起半月眼。
“留心脚下。”在有第三个人在场时,男人总是将“安室透”的温柔体贴贯彻到位。
他踩到一块凹凸不平的地面,于是伸手拦住后方两人,示意他们放慢脚步。
却被人精准地捏住了手腕。
安室透下意识转头,只看见一片不见任何轮廓的黑暗。
但是少年却像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般,刻意压低声音,像是撒娇一样将话尾拖得很长,略带绵软:
“安室先生,我一个人走不了。”
江户川柯南:“……”
安室透:“……”
前者脑内一炸,瞳孔地震,再次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好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并且进一步确信他和波本交往最可怕的事情不是被欺负,而是骗了危险人物的身心后拍拍屁股走人被抓回去报复。
你一个人走不了什么啊?你明明跟带了夜视仪一样好!
后者也一顿。
几秒之间,他脑内立刻浮现起不久前在波罗咖啡厅的场面。
——他当时就是被少年跌坐在鞋边呛咳出眼泪的可怜模样蒙骗,然后被拖拽到地上给了对方拿自己手枪‘发疯’的机会。
回想起这件事,安室透胸口又是一闷。
……自从遇到松田伊夏,他就没好过!
轻抿下唇,最终还是没有挣开对方环着自己手腕的手。
他只是五指收拢,将对方原本按在掌根位置的拇指轻握在手心。
——变成一个非严格意义上的牵手。
少年动作微滞,在抬步之前雀跃地用食指蹭过他的腕骨。
指腹冰凉。
江户川柯南:“没关系,慢慢走就好了,我相信你伊夏哥哥。”
松田伊夏:“嗯嗯。”
江户川柯南:“……”
他凝重:“没牵吧?”
“没呢~”少年弯起眼睛,指腹用力在金发男人手腕内侧压过,“安室先生不太喜欢和人身体接触吧,一下就甩开了。”
黑暗之中,男人喉结不动声色地上下滚动。
安室透松开手,然后再次发力,才终于将对方作乱的五指都攥在手心。
“……不好意思。不过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回去的。”
他话中有一瞬不易察觉的停顿——被握住后,松田伊夏用指尖轻轻在他掌心挠了挠。
一片黑暗也无法求证,江户川柯南勉强相信了两人的话。
他又把头低下去,继续充当少年怀里的麻袋。
安室透缓步朝着前面走去。
这条走廊不长,但在黑暗中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将用时成倍上叠。
等站在少年所住的房间门口时,对方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手已经不再冰凉。
一向如坚冰般的皮肤终于被捂化,变成一种难得的、柔软的温暖。
金发男人放开手。
他道:“到了。”
“那晚安,安室先生。”
“……晚安。”
江户川柯南连忙跳下来掏出钥匙,打开房间门。
狂烈的风自屋内涌向三人,夹杂着雨水。
男孩皱眉:“…风是不是把窗户吹开了?”
那他们今晚睡哪儿?
浓云遮天,在没有闪电的时刻一切都被困在无垠的黑暗里。
他记得自己的手机就塞在枕下,正想去拿来照明,就又被人从后面揪住衣领。
“哇哦。”松田伊夏看着屋内感慨,他问道,“我们的房间是204对吧?”
江户川柯南不明觉厉:“是啊。”
“那你们觉得……”他用手指摩挲下巴。
“我半夜杀了人,把尸体运回房间挂在窗户外面藏起来,结果在柯南离开房间后,暴风雨吹破窗户把那具尸体吹进房间…这件事的可能性是多少?”
他语气平稳,像是闲聊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在黑暗中透出一股挥之不去的诡谲。
两人都悚然一惊。
如同有密密麻麻的虫从脖颈爬过。
“你在说什……”男孩的话尾被唐突截断。
霎时雷光大亮,勾勒出一切景物的形状。
破碎的窗户,散落满地的玻璃,飞旋的雨丝。
被闪电勾勒出刺目白边的玻璃碎片之上,躺着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
面容扭曲而狰狞。
——*凌晨四点,被从睡梦中喊醒的众人坐在客厅。
旅店老板将备用的烛台拿至桌前,红色的烛映出一片偏橘调的暖黄。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坐在一起打颤:“…你们觉不觉得这个蜡烛,特别像剧本杀里面的道具。”
照明作用不大,但是烘托恐怖氛围有一手。
“伊夏呢…?”长发女孩没找到那抹身影,“他怎么不见了?”
“呜啊,发生这种事他还敢自己乱跑啊?!”
光想到一具尸体一直挂在204室的窗外,如果少年当时没有出去,甚至会在半夜因为被砸进屋内的尸体惊醒的,她浑身就一阵发麻。
结果对方反而看上去像所有人里最自在那个。
“电话也暂时用不了。”老板将最后一盏烛台放在桌上,“备用设备都放在仓库,但外面暴风雨太大,恐怕得等明天早上。刚才说的工具箱我也拿来了。”
“……安室先生?”
一直看着楼梯入口的金发男人骤然回神,他接过对方递来的工具箱,道:“谢谢。今晚恐怕要麻烦大家在客厅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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