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而清晰。
往日在收回拟翼那刻会快速褪去的咒纹在此刻却没有任何要消退的意思,在冷白的皮肤上徘徊不下。
白乌鸦在天空上盘旋。
一只、两只……
在帐内宽阔的天空之上,举起的羽翼轻盈而迅捷。
借力腾空,少年如同一道残影,在重新自后腰处长出的拟翼的伫立下向目标位置攻袭而去!
手中猩红寒光闪过,不过1秒不到的时差,几只咒力化作的鸟儿尽数被刺穿胸膛,朝着下空跌落而去。
然后在半空当中化作一缕微不可见的咒力。
方才的咒力释放让松田伊夏对这个空间内所有不同的咒力都极度敏感,他闭上眼睛,面前如同展开只有黑白二色的画面。
咒力化物消散后的咒力同时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羽毛般轻盈。
几息之间,他已经抵达那处的前方。
眼眸中映出灯光在炸弹爆炸后彻底熄灭的摩天轮,在注视之下,那几缕微不可见的咒力就这样进入了地面,消失不见。
在下面。
松田伊夏站在天台上,凝望着那座号称米花市最高的摩天轮。
这个视角过去,摩天轮最下方的平地也能一览无余,是他最熟悉的画面。
他曾经在这里看着那栋摩天轮在入夜之后再次亮起灯光,72号轿厢被很快修复,但是没有人乘坐。
门被卸下,里面装满了各种苍白色泽的花。
下面的空地上也满是花束,偶尔落雨,花瓣被碾在地上。
随着牺牲警察的衣冠被埋入墓园,72号轿厢重新安上了门,开始迎接新一批的客人。
爆炸案在米花太过司空见惯,报纸报道停歇的几天后,人们依旧匆忙从商业广场前的空地上路过,再没有一人停留在原地。
他时常坐在这里。
夏天周围绿化带里会长出不知名的野花,他觉得比曾经出现在摩天轮下方的那些好看。
人工培育,摘下后泡水保鲜最后用精致的纸张包装起来的花束寡淡,散发着一种安宁的气息,好像被定格在了连根剪下那刻。
草坪上的却依旧生机盎然。
在大家早已将这场爆炸案遗忘在脑后的几年里,依旧不管不顾地在每年春夏盛开。
松田伊夏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在被砖石和绿化挡得严实的地下。
这个城市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地下通道和空间,密集得就像是被渗透得千疮百孔的咒界高层。
如果没有人压着,米花市本就和其他城市相比分外突出奇怪的情况一定会引起‘窗’的注意。但是时至今日,这颗埋藏在地下的炸弹才彻底爆炸开来。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恶劣地想这也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组织渗透政府、商界、咒术高层,自己又被来自不同地区的各种警察渗透,甚至干到了组织二把手的得力干将的程度。算是一报还一报。
他曾经在拍卖会和四宗别馆下方发现的密道不过是其中的一角。
就如同家中出现几只虫子的时候,其实在更为隐秘的、肉眼无法看见的角落里已经有虫窝“生根发芽”。
而这里的地下基地,也不过是众多虫窝当中的一个。
杯户中心广场之下。
狭窄的走廊从几处连接在各个建筑物B1楼层的入口开始,一直延伸到中间如同昆虫腹部的基地当中。
中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血腥味和尘土气息的消毒水味,用金属铸就的四壁意外的干净整洁,如同四面扭曲的镜子,明晃晃照着过路的人。
推开门,崭新的防爆门沉重,但是却并没有落锁。
一股比刚才更为浓重的消毒水味传来,像是把人拉进了医院住院部的病房当中。
设施和摆件都和曾经见过的两处基地重合,但是病床已经搬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进行过实验。
松田伊夏没有多看,只是一步步往前走去。
这里分外寂静,好似空气都已经凝滞。
少年的脚步声清晰可见,还有血滴落在地上的声响。
伤口处的血从已经饱和的包扎布料上滴落出来,向下,落在地面上。
零散分布的血滴,从入口延伸到这里。
也许咒术师和普通人的身体构造的确不一样,或者是咒术补足了普通人身体上的缺陷。
他感觉自己总是在流血,但是依旧流不尽一般,身体由咒力一遍遍重塑过,支撑着继续行动。生命力仿佛疯长的杂草。
最后一个房间。
推开门,里面没有开灯,房间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屏幕,上面的数据和乱码不断闪烁变化,几台与其型号相配的机箱发出轻微的轰鸣声,协助它不断运算着某个数据。
有人背对着门,坐在屏幕前的一把电脑椅上。
他转过身来,出乎意料的年轻。
金色的眼眸里映出门口黑卷发的少年,对方黑色无袖内衬外皮肤如玉般冷白,整个人身上只有黑红白三色。
冷厉得如同一把出鞘刀刃。
男人眯起眼睛,同那几只白乌鸦如出一辙的雪白发丝随动作垂下,目光却被一道自颈饰折射出的亮光捕捉。
他眼中古怪的笑意骤然淡去。
那是颗紫灰色的宝石,无论是光泽还是切割面乃至大小都足够让人赞叹。
恰到好处的用丝绸在周围包裹装饰,镶嵌在颈环正中位置,如同一个可爱又醒目的标记。
在松田伊夏身上染出一抹有别于任何其他的、不属于自己的色泽。
白兰地站起来。
他的脸黑卷发少年有几分熟悉,在拍卖会和四宗别馆地下因为咒力而保留下的过去的场景中都出现过。
他穿了一身较为正式的马甲背心,外面却并不是西装外套,而是一件布料厚实讲究的白大褂。
身上的邪气却不像是医生。
端详片刻,白发男人忽然开口:“还是红色的东西更适合你。”
松田伊夏在身侧敲击的手指微不可闻地一停顿。
他眼中带了些逢场作戏般的冷淡笑意:“看来你不准备直接动手。”
“只是表达一下我个人的看法。”白兰地轻笑,“你适合和自己眼睛一样的颜色,鸽血红的宝石。和之前那种一样。”
少年的目光因为其中包含的信息更为阴沉。
他记得那个被白乌鸦衔至自己窗前的信封,里面装着一颗漂亮的血红宝石,一份过早到来的赠礼。
对方很早就在关注他。从衣着打扮都喜好,从组织和咒术界的联系来看,通过高层的内应拿到自己的档案资料都不奇怪。
想到这里,他不由在心里轻“啧”了一声,想着如果结束了还有这么多破事要在咒高那边处理,他就先把高层一网打尽了。
反正都叛逃了,收拾咒术师不是诅咒师的日常任务。
轻叹了一口气,他伸手姿势随意地按着后颈,略微活动了一下:“直接来吧。”
双眼略微眯起,冷冽的寒光从中满溢而出。
身侧别着的长刀被利落抽出,自屏幕的幽光中反射出一道寒芒。
“原本还想恭喜你这么快就找到我了,的确和之前说的一样。”白兰地伸出手,咒力在周身轻微凝聚,他道,“看来没有聊天的时间了。”
“毕竟刚被人算计了。”松田伊夏勾了勾嘴角,“我现在可是火大得很。”
话语落下那刻,原地只剩下因为风而腾起的灰尘。
男人金色的瞳孔骤然紧缩一瞬。
好快!
几乎是顷刻之间,一道凝重的威压就从侧后方的位置压下!
黑红咒力自少年处瞬间满溢开来,一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侧头看去,松田伊夏早已借力腾空,以一道势不可挡的架势凌空而下。
手中的刀刃被高高举起,黑卷发丝飞扬,遮挡住一半的表情。唯有猩红的那只右眼,闪过诡谲而锋利的冷芒。
白兰地眼中的笑意更甚,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疯狂。
像是在看一道远超过预期的佳肴。
透着跃跃欲试般的狂热。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远处,只余下展翅的白乌鸦,被少年精准地一分为二。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