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沉从「保持速度过弯」,到「接收领航员指令」,再到「按照指令完成操作」,中间耗费的时间,也就是翼豹甩尾漂移到一半。
“3米躲树!”
入弯后,出弯角度的位置没有村民的违规搭建,也没有狗群在聚众斗殴,但出现了一棵幼年桃树。
这棵树的位置和粗细非常的恰到好处,属于你撞上去,树必断,但车可以继续开,但势必要耽误可能三四秒钟的样子。
而且得赔钱,像这样故意紧急种棵树的,大概率是为了挣点钱。
夏千沉在听见「3米躲树」这句话的瞬间,大概是「3米」这个距离单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踩下刹车,同时右手退挡拉上手刹,动作行云流水迅捷如风。
车头指着小树画了个半圆后扬长而去。
“我真是……”夏千沉摇摇头,“服了。”
“没办法,这年头什么人都有。”钟溯宽慰他。
的确如此,拉力赛段通常在荒郊野岭,这里的人普遍受教育程度不是很高,他们不在乎竞技体育的成绩,只是听说,哦,你撞坏了我家的树,你要赔钱。
违规搭建是不成了,会被罚款,但种树没有条例限制,我可以种树。
后来,听闻是于岳还是于岳他们车队的谁,把那棵小树进行了正义审判,最后赔了好几千。
“这么贵吗?”夏千沉和钟溯蹲在维修站门口抽烟。
“桃能卖钱,它的附带价值很高。”钟溯说。
——
SS5和SS6,和夏千沉一样有今年冠军相的于岳同志,在SS6临近结尾的时候退赛了。
于岳的退赛让夏千沉挺意外的,因为夏千沉曾大言不惭地说过,除了于岳,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而且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回国第二年,夏千沉拿到年度冠军车手时站在台上说的话。委实是得罪了一大批人,但他不在乎。
于岳退赛的原因是SS6末尾的高速弯接回头弯,那是个非常窄而且没有任何参照物加上是个大盲区的回头弯,于岳过弯的时候大约是前车把沙土全甩在了弯内侧,导致前轮严重打滑。
其实不少车手都在这个弯出去了,夏千沉自己过这个弯的时候都险些侧滑,不过在这个弯于岳出去了,夏千沉还是觉得有点遗憾的。
虽说这个站点的总排名夏千沉的名次很低,但于岳退赛的这种感觉就像……每当你早上遇到某位同学,你不用看表,你就知道你迟到了,然后你俩一起迟到。
忽然某天,你迟到了,那位跟你上天入地天天迟到的同学,他干脆旷课溜之。
SS7发车前,夏千沉跑去娜娜那儿问自己的排名。
娜娜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你第十。
夏千沉看似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离去时背影仿佛背着千斤重的担子。
结果回到车上,对钟溯说:“太好了第十名,有积分有积分!!”
钟溯:“喜事啊!”
二人激动地握着对方的手,然后裁判用旗杆末端敲他们的引擎盖,指了指里面,意思让他俩松开,前面录像呢。
SS7就已经是海岸线了,这个赛段左边是缓冲区,右边是大海,掉下去就GG。
并不是沙滩的那种海边,而是可以跳海的那种海边,非常大块,而且非常滑的岩石。SS7超过终点线后,右转上跨海大桥,收车台在对岸。
翼豹缓慢地跟着前车排队,这是最后一个赛段,从第十冲上第一是不太可能了,他前面从第十六爬到第十,已经殚精竭虑。
钟溯在帮他确认翼豹的情况,并且回报给他,“水温正常,机油压力正常,汽油压力正常,偏时点火2,你看看转速和……嗯?”
忽然,夏千沉主驾驶的窗边出现了一个人。
按理说不应当,这是发车区,是封闭路段,只有裁判能在路面行走。
所以钟溯一愣。
夏千沉不知道他在愣什么,然而顺着钟溯震惊的视线转头看自己这边的窗户,自己也是一愣,“我靠?”
于岳示意他降下车窗。
没错,这个偷摸溜进发车区的人是于岳。
夏千沉降下窗户,说:“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了?你有什么急事吗?”
溜进发车区,应该是有急事吧,夏千沉想。
不料于岳说:“夏千沉,实不相瞒,国内我唯一赏识的拉力车手也是你,你这个站点一定要加油!”
“哦……好。”夏千沉莫名其妙地点头,同时翼豹在以6KM/H的速度跟着前车走。
然后于岳边跟着他车向前走,握着拳头,边大声唱道:“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唱完一句猛地扭头看向夏千沉,目光坚定且锐利,仿佛夏千沉不接着唱下去就是在犯罪。
夏千沉只能小声又发颤地接上,“别、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舍弃?”
然后在于岳还没来得及唱出下一句「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的时候,被汽联的保安架着拖走了。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夏千沉偏头看他。
钟溯解释,“我有强迫症,不唱完它浑身难受。”
作者有话说:
歌词来自《红日》演唱者:李克勤;
——
第八十章
别用这个笑脸对着我。
本赛季最后一个站点赛, 夏千沉排名第7。
本赛季年度总排名,夏千沉在第四,刚好不够上颁奖台。
这一年, 夏千沉和钟溯在跨海大桥的重点领奖台下方, 仰着脑袋看着冠军旁落。
说是冠军旁落,但他们也不是亚军, 是第四,所以其实也不必太唏嘘。因为别人和第一名差两分, 你和第一名差两百分, 就其实……也用不着感慨什么了。
有人60分哭天抹泪, 有人60分欣喜若狂, 一个道理。
最后一个站点赛的最后一个赛段从第十爬到第七, 总排名第四, 这一年姑且圆满。
总之在业内,只要年度前五名,那就是牛逼车手。所以人生嘛,差不多得了。
娜娜就是这么想的, 今年这一整个赛季如此跌宕起伏, 应该说年年都是跌宕起伏, 行业如此,人人都如此, 冠军就一个名字, 总得让别人也有点奔头。
所以娜娜走过来,挤到他俩中间,一边搂一个, 说:“你们俩别这么垂头丧气的, 今年时运不济, 而且今年都已经有环塔了,区区一个年度冠军,让别人也爽爽嘛。”
夏千沉说:“我们没有垂头丧气啊。”
娜娜:“那你们倒是鼓掌啊!”
——
这是夏千沉在国内跑拉力的第四年。
这一年快要结束的时候,景燃和他说,你可以去试试国外的比赛了。
他一直不曾带着赛车跨出国门的原因,其实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妈妈。
中国人讲落叶归根,林安烨死在达喀尔,回来的只有一盒不完整的骨灰。所以如果有可能会死的话,夏千沉希望自己可以死在和亲人没有时差,不会相隔太远的地方。
当然,这个想法他从未明显地表露过。不过出国比赛这件事,无论如何对夏千沉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更大规模、更高认可度的比赛,不是站在新疆之巅、川藏之巅、中国之巅,而是世界之巅。
这对任何一个拉力车手来说都极具诱惑力。WRC,世界拉力锦标赛,全世界的拉力车手看待它,就像咕噜看待魔戒,小狗看待拖鞋。
想去吗,想的。
那是一个和F1齐名的比赛,这样别人再问起来,你这个环塔,它和F1谁牛逼的时候,夏千沉就可以转移话题,哦我跑过WRC,那玩意和F1是同一个难度。
但事实上,环塔的难度不比WRC里的任何一个赛段简单,WRC的规模更大,一届光是站点就13个。
所以景燃提出这个事情的时候,夏千沉停顿了很久。
他的资格、身价,背后的赞助,他的车队,他的领航,是完全可以去参加WRC的。
甚至于,他现在的年纪和状态,都是最完美的。
他有了丰富的经验,他起步早,他在亚洲拉力车手中已经是佼佼者,他完全可以去到一个更强劲的环境。去和那些欧洲人拼一拼,去芬兰、肯尼亚、希腊,在世界的任何地方挥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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