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有朝圣的藏民,还有远处的羊群,近处的马群。高原地区强烈的紫外线让这里的人们拥有和地貌一样的野性,西藏保有着原始又天然的一切。
夏千沉扶着方向盘,钟溯在副驾驶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对了,你酒量到底怎么样,那天喝了多少?”
钟溯想了想,“刚刚好在我喝醉的边缘,你应该喝不过我。”
“看不起谁呢。”夏千沉说,“好歹我喝多了不抱着人要亲。”
钟溯哑口无言,他没什么能反驳的,识趣地闭嘴了。
然后加油、休息、吃饭。
吃饭的时候,夏千沉忽然问老板娘,“请问从这儿到墨脱有多少公里?”
老板娘思索了半天,“哇,一千公里吧……”
一千公里,倒也还好,夏千沉问,“去吗?”
“好。”钟溯说,“那我们是到了墨脱再开始谈,还是路上谈。”
夏千沉换了个轻松的坐姿,抽出一张纸巾捻了下嘴角,抬眸,问他,“你是说,谈一谈我们之间变质的友情,还是谈恋爱?”
“都谈一谈吧。”钟溯坚定地看着他。
夏千沉上次看见这么炙热的目光,还是多年前邻居家小孩儿看见自己的自由高达。
作者有话说:
自由高达:《机动战士高达SEED》中的机体
第四十三章
做咩啊。
“吃饱了吗?”夏千沉问。
“饱了。”
时间还早, 没到晚上七点,夏千沉利落地拎上旁边凳子上的背包,说:“继续走吧, 让西藏净化一下你的心灵。”
看看神能不能把你掰回去。
夏千沉是个有野性的人, 但夏千沉不是个冲动的人。
比起钟溯弯了,他更确信是钟溯对自己下了错误的定义。
夏千沉在钟溯身上, 看不见,嗅不到, 也无法感受到他有任何「弯了」的迹象和特征。
当然, 并非Gay的刻板印象, 而是一种同类磁场的碰撞。
他在钟溯这里, 啥也没撞到。
“净化我心灵?”钟溯拉下安全带。
夏千沉嗯了声, 点火启动, 挂挡,“你现在的症状是「盲目自我掰弯综合症」,这个病症目前在学术界还没有临床上的解释,很有可能会用你的名字命名, 所以我决定抛弃医学, 投奔玄学, 让神来救救你。”
“啊?”钟溯属于每个字都听明白了,但连起来又迷茫了。
——
距离拉萨还有1200公里, 路标这么写着。
有一瞬间夏千沉想让钟溯下车, 让他跟着一跪一伏的朝圣藏民一起去拉萨吧。
不过当钟溯看过来的时候,那张线条干净,骨骼清晰的脸上, 带着堪比萨摩耶不遮不掩的讨好乖巧……算了, 坐车上吧。
就近休息, 虽然目的地不是拉萨,但顺着国道就这么开,在哪里累了就在哪里休息。
没有在国道旁边停车,而是下了国道前往附近的县城。
日暮时分,县城里不算热闹,也没有很萧条。
藏区地广人稀,县城很大,跟着导航开了起码十五六分钟才到酒店楼下。
先给车加油,夏千沉打电话给租车行老板问加多少号汽油的时候,钟溯往下搬着行李,然后推着进去酒店大堂。
大堂办理入住的服务台那里有一个旅游团,乌泱泱一群人,钟溯便在沙发那儿先坐下了。
加油站在酒店对面,他透过玻璃墙能看见他们租来的那辆越野正在95号汽油那儿排队,明明看不见驾驶员,他还是固执地望着那个方向。
夏千沉给他定的罪名,啊不、病症,「盲目自我掰弯综合症」。钟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夏千沉给他冠上的病症不无道理,他确实在认识夏千沉以前从未对同性动过心思。
事实上他自己鬼使神差地把他照片设成朋友圈背景,手机桌面,在夏主任面前做贼心虚,这些临床表现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但人类往往是在变化发生的瞬间才发现变化,比如某天,养的狗体重突破六十斤,人们才发现——啊你已经不是当初那只小宝宝了。
再比如,某天,追了半辈子的漫画忽然完结了,人们才发现,爷青结。
所以说人们很容易忽略潜移默化的过程,直到变化突破某个阈值,进入到下一阶段,人们才意识到,发生了变化。
钟溯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但他要这么跟夏千沉解释呢。
夏千沉现在一整个就是……你毒入骨髓,需要净化。
终于等到那个旅行团全部办好入住,夏千沉也回来了,开了这么久的车挺累的,伸了个懒腰,“这么多人,酒店房间够吗。”
钟溯脑海里立刻浮现偶像剧里「仅剩最后一间大床房」的桥段。
然而夏千沉说——
“还好我刚排队加油的时候线上预约了。”
钟溯闷闷不乐。
很快,另一边,前台的旅游团全部入住上楼后,又来了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上去是对情侣。
“抱歉,已经客满了。”服务员说,“今天晚上没有空房了。”
坐在沙发上的钟溯,视线右移……上移……
二人默契可见一斑,夏千沉迎上他的目光,冷漠地说:“不要妄想我们俩能让出一个房间给他们。”
拥有赔偿金后,富有且绝情的夏千沉毅然和钟溯开了两间房。
躺下后,夏千沉拿出手机,在汽联论坛刷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眼赛季站点积分榜,再打开朋友圈。
钟溯在1分钟前发布了一张照片,川藏线318随手一拍的那种。
318这条线随便拍拍都是屏保,主要是他配的文字:
“心灵确实被净化了,杂念都飘去隔壁了。”
在他隔壁的夏千沉,点了个赞。
心道,就算你堪比水里妖冶婀娜的小青,老子也是八风不动的法海。
毕竟——
哪有直男那么容易弯,那只是荷尔蒙Bug。
很快,钟溯这条朋友圈下蹦出来一条新留言。
景燃:“看样子隔壁已读不回”
钟溯:“甚至飘不进去”
确实,钟溯的那点杂念宛如一缕缕游魂撞在金钟罩上,夏千沉在里面古井无波。
他对钟溯不是没感情,甚至就因为有感情,才不能贸然和他在一起。同性//爱人需要面对的问题太多,钟溯只是误入火海,他既然和钟溯是过命的兄弟,那么就有义务把指路牌拧回去——请在虚线处掉头。
这一晚夏千沉睡得很安心,他觉得自己太了不起了。
他是个绝对能分清「欣赏」、「喜欢」和「馋」的人,他对钟溯动心的瞬间太多,在长白山,在他们互相坦白的夜晚,在环塔过生日,在昆仑天路……
在钟溯想亲他的仓房。
夏千沉在那么多谁来不迷糊的情况里都维持着清醒,这次也一样。
次日早,退房,继续出发。
租来的越野动力还不错,夏千沉开车的时候有一种专注且从容的帅气,钟溯忍不住偷瞄了好几眼。
以前跑在赛道上,钟溯必须一刻不离地看路,判断距离,读路书。眼下跑在公路上,副驾驶就是个陪聊的,可以看看风景,看看驾驶员,看看路边的商店,看看驾驶员,看看后视镜,看看驾驶员。
“再看一眼就绑个绳子去车屁股。”夏千沉说。
钟溯抿抿唇,正回脑袋,“你说的那个盲目掰弯综合症,它有什么科学或者不科学的依据吗?”
“你现在就是个叛逆期的青少年。”夏千沉扶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属于什么都听不进去,偏执三期,告诉你了这条路走到头是焚化炉,你路过火葬场还能跟保安打个招呼。”
“呃……”钟溯一时说不出话。
钟溯顿了顿,越野车的底盘高,车身高,风阻大,不过他们早就习惯了风声,赛车里更吵。
但这时候没有通话器,也没有行车监控,车厢是一个私密的,安全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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