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侧写师(25)
颜溯握着她的手腕,触手便是骨架,发青的皮肤上,两三个针孔,刺眼得紧。
“妈妈扎的?”
侯玉萍垂下眼睛:“嗯。”
“疼么?”
“难受。”侯玉萍吸吸鼻子,眼角不声不响地涌出泪水:“疼。”
颜溯垂首,深吸口气,他感到有些压抑,伸出手,大拇指揩拭掉小姑娘眼角泪花。
微凉的指腹,侯玉萍却从其中感受到奇异的温暖,信任的天平逐渐向颜溯倾斜。
“讨厌妈妈吗?”
“讨厌。”侯玉萍毫不犹豫。
“为什么?”
“她骂我和哥哥是野种,”侯玉萍声音大了些,显出几分激动,“明明她才是……她才是,神经病,疯婆子!发病了就打我们,病好了又跪下求哥哥原谅她,她凭什么!”
颜溯没说话,默默地听着侯玉萍发泄。
小姑娘站起身,焦躁又不安地踹着墙壁。
颜溯坐在小板凳上,半晌,才幽幽地、低声道:“我妈妈死了,为了救我,被那些人杀死了。”
侯玉萍回头望向他。
“妈教了我许多东西,最重要的是,何为失去。”颜溯撇开嘴角,笑意很淡:“她的死让我明白,我不想失去她。”
“我宁愿她死!”侯玉萍尖叫。
颜溯摇头:“那哥哥呢,你想失去他么?”
侯玉萍后退两步,跌坐在地,拢着两只膝盖,失魂落魄地哭泣。
“至少,在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前,你还能救他,不是吗?”
他怎么能背负着弑母的罪名走向人生终点?
杀了周巧莲并不能解开心结,只会徒然地增加怨愤,让活下来的妹妹失去在这世间尽剩的亲人,让她背负他身后全部的骂名。
“你们……”侯玉萍嚎啕大哭:“救救我哥哥!——”
颜溯走出侯玉萍家,步伐不大稳,被门槛绊了一跤,眼看要摔倒,严衍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他们在西区穿城河后边,半山腰的小木屋里。”颜溯反抓紧严衍的胳膊:“快去!”
严衍深深地注视他,重重点头,回头朝沈佳使了个眼色,留下两位民警陪着颜溯和侯玉萍,转身带人去小木屋。
周巧莲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变成今天这样,亲生儿子将屠刀挥向了母亲。
侯玉磊把她绑成了粽子,却不急着杀死她,他似乎非常享受,母亲惊恐而绝望的表情。
周巧莲浑身鸡啄米似的哆嗦着:“玉磊,你做什么?我是你妈!”
侯玉磊笑了,那笑容阴森而可怖,他戴着眼镜,镜片厚的像是啤酒瓶底,他手里拿着根血一般鲜红的丝巾,在风中摇来晃去。
“我没妈!”青年干瘦的脸扭曲狰狞,他猖狂大笑:“我他妈就是个下贱的野种!”
周巧莲吓住了,侯玉磊疯魔般,两只手痉挛,他太激动了。
一切都要在今天结束。
从此以后,尘归尘,土归土。
“你疯了。”周巧莲瞪大眼睛,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她失神呢喃:“你也疯了。”
“我早他妈疯了,周巧莲,我快死了,你也要死了!”侯玉磊桀桀怪笑:“咱们都死啦!”
周巧莲哆嗦,通体寒凉,大张着嘴巴,她哀哀地恳求:“玉磊,妈知道你心里恨,不怪妈啊,要不是你那畜生爹,咱们母子至于变成今天这样吗!”
“玉磊,你咋不去找你爹报仇!”周巧莲涕泗横流。
“装,再特么装。”侯玉磊双手捏着丝巾,两端各在手中绕了一圈,毒蛇吐信般缠上了周巧莲喉头。
“嗬……”喉骨断裂,周巧莲脸色从涨红到青紫,她四肢并用的挣扎,很快,那挣扎愈发无力,两只眼珠上翻,露出了白色眼球。
她要死了,侯玉磊疲惫又兴奋,她终于要死了。
千钧一发之际,小木屋脆弱的木板门被一脚踹开。
严衍带人冲进来,没给侯玉磊反应的机会,沈佳和郑霖一左一右扑上前,沈佳熟练地拔出手铐铐住侯玉磊,将人按倒在地,郑霖查看周巧莲状况。
严衍摸出手机,给急救组打电话。
得知周巧莲没死成后,侯玉磊承认了所有罪行。
严衍拿到了侯玉磊的医院检查报告单,嘴角抽搐,把报告单递给侯玉磊:“医院误诊,你不是胰腺癌,你把片子拿错了。”
侯玉磊捏着报告单,双手颤抖,没一会儿,便哭得眼泪鼻涕一块往下掉。
搜查侯玉磊家的郑霖回来了,拿起水杯咕咚灌了几大口,才啐一声:“妈的,猜猜我们在他家找出了啥。”
何为刘彬脸色都很难看,负责搜查的三个人似乎吓得不轻。
沈佳好奇:“找出什么了?”
郑霖脸色一黑,一屁股跌坐在转椅里:“头骨,林法医验过了,男性的头骨,装在一个黑色旅行袋里,还有几根头发丝儿。”
“……谁的?”沈佳后背发凉。
郑霖撩起眼皮,耸耸肩膀。
旅行袋内头发丝的DNA检验结果出来了,和侯玉磊高度相符,头骨属于侯玉磊生父。
那个消失很多年的畜生爹,早就给周巧莲两刀宰了。
案件结束后,刑警支队一帮人开会。
严衍同志发表感言:“所以说,千万不要惹怒女人。”
沈佳同志带头鼓掌,支队内的男同胞,搏斗考核里全是沈佳的手下败将,此刻一个赛一个殷勤,变着花样把沈佳同志夸上了天。
散会后,严衍抱起文件夹,走出会议室。
颜溯正在接待室门口等他,严衍笑着,快步迎了上去:“颜老板,还没走?”
“我帮了你,”颜溯斜斜吊起眼尾,觑了他一眼,“总该请我吃顿饭吧。”
严衍朗声大笑,搭上颜溯肩膀:“好嘞,颜老板,今晚想吃什么?”
第22章 开膛手杰克狼(1)
老钱做了一辈子发糕,到了六十岁,儿孙满堂,子女各自成家立业,老钱还在做发糕。
他几乎要将这件事,引以为终身的事业了。
无论天晴下雨,老钱都要骑着他的小三轮,哼着小曲,沐浴着晨光,嘎吱嘎吱去市场上卖发糕。
他做出了名气,很多顾客都是回头客,一听三轮车的铃声,便知是卖发糕的老钱来了。
这天早上也不例外,夏天的宁北热得像个大蒸炉。
今天却是凉爽的好天气,前两天下过雨,天上的雨水没下尽,厚厚的云层铺展开去,遮住了炙热的阳光。
清晨,太阳没醒透,那凉爽落在草尖叶脉,落在老钱操劳了一辈子的身体上,他骑着三轮,驶过无人的水泥街。
前边有条小河,一座石桥,修了许多年了,去年地方政府拨款修缮,不过还是时常有人在桥底下撒尿,以至于路过,都能闻见一股尿骚。
连最调皮的孩子都嫌这里臭,不肯来这儿玩。
老钱远远地便闻到了一股臭味儿,他抬起眼睛,瞅了眼,桥底下歪着个人。
老钱虚着眼睛瞅,长头发凌乱地散在草坪上,好像……没穿衣服,是个女人!
热心肠的老钱说:“姑娘,你躺那儿做啥,脏得很!”
那姑娘没回应,老钱把三轮停在路边上,沿着石桥左侧的斜坡滑下去,险些摔了跟头,他撑着桥墩,定睛一看,差点吓出心脏病。
那女人,准确地说,女尸,死不瞑目,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
她面朝上,赤身裸体,尸体惨不忍睹,肚子从中间破开,肠子流出外边,胸部被割去,浑身布满野兽爪痕,尤其集中在颈窝、胸口、大腿根。
而她的左手小拇指处,连根切断,露出惨白指骨,小指不翼而飞。
“妈呀…”老钱一屁股跌坐在地,冲过路人惊惧大吼:“狼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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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边嗑瓜子边看路边摊小杂志,刘彬端着枸杞水路过,俯下身问:“看啥呢,这么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