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侧写师(96)
实话说,颜溯看人很准,几乎一眼就能猜透对方职业、性格、年龄和偏好,再加上两人相处那么长时间,颜溯肯定知道他喜欢哪种类型。
“四年前我认识颜溯时,他不留长发。”魏寄远两手在身前交叠,十指指腹相触,上身后仰,看上去一副精英模样。
严衍点头:“那他什么时候开始留头发?”
“两个月前,大概。”魏寄远想了想说:“他没解释原因,就说突然想留长了。颜溯头发长得快,一个月没剪就能长到肩膀。”
“短发好看点。”严衍抬头望向天花板。
魏寄远撇开嘴角笑了下:“看上去精神些。”
“嗯。”严衍低头望向圆几上摆放的紫砂壶,略带迟疑:“你相信他吗?”
“颜溯?”魏寄远颔首:“相信。”
“四年前如果我能相信他的话,现在也就没你什么事了。”魏寄远怅然,时隔多年仍有遗憾:“那时候我连他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以为颜溯是块冷石头,怎么都捂不热。”
“后来明白真相后,才想通,我要是相信颜溯,等他回来。也许就没那么多误会,以至于错过。”魏寄远哼笑:“都过去了。”
严衍点头。
信任。
他猛地想起之前,在看守所里,颜溯嘲笑他和魏寄远有什么区别。
或许并非严衍理解的意思,而是…另有深意。
在颜溯陷入低谷和困境的关头,魏寄远没有相信他,他根本不知道那时候在颜溯身上发生了什么。
相隔四年之久,颜溯变成了嫌疑犯关在看守所里,严衍去质问他是不是真凶,他也没有相信颜溯。
所以,颜溯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吗。
在信任这一点上,他和魏寄远,有什么区别?
严衍凝眉,抬起眼皮问:“你把颜溯送去哪儿了?”
魏寄远耸肩,诚实地说:“不知道。我说安排他去我乡下的房产,他说农家乐人多,现在大概躲到没人的地方去了。严警官,现在谁也不能找到颜溯。”
“他是为了保护你们。”
严衍沉默,半晌,纳闷:“他去了没人的地方,吃什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别饿着了,乱吃毒蘑菇。”
“……”魏寄远笑出声:“所以你觉得他行李箱里都塞了什么?”
“……吃的。”严衍张张嘴,哭笑不得。
“馒头和老干妈。”魏寄远耸肩。
严衍默默扶额。
“你现在没打颜溯主意吧?”严衍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魏寄远被他盯得如芒在背,尴尬一笑:“我倒是想打他主意,那小子躲得比谁都快。颜溯滑溜得跟泥鳅似的,很难抓住他。”
“也是。”严衍起身,步出办公室,走到门前,忽然回头,威胁道:“你最好安分守己,别去招惹颜溯,否则指不定被我逮到经济犯罪,我一定送你进局子。”
魏寄远:“………”
——“二哈咬人,很疼哦。”
魏寄远摇头,一脸莫可奈何。
严衍回了他的单身公寓,在健身房里疯跑,大汗淋漓地下楼,张科已经将三起案件资料偷偷转给他。
第一起纵火案,凶手秦子明,宁北影校大二学生,强迫性障碍,在案发前两日曾去过颜溯店里,两人应该略有交谈。
第二起毒杀案,死者邓筠、邓筠男友赵扬飞及闺蜜陈晴萱,三人皆是房产公司职员,死于蓖麻素中毒,在蛋糕中检出微量蓖麻素,该蛋糕取自颜溯店里。
第三起砍人案,凶手覃亮,四十二岁,经营早餐车,在逃跑过程中自杀,杀人动机不明,疑为报复社会。
三起案件,凶手或是死者看上去毫无交集,但第一起和第三起可以确定,凶手均有心理障碍。
三起案件加起来资料都没几页,可见办案过程相对潦草,连基本的走访都不完善,上边却要求尽快结案。
就像是…特意留给他去查一样。
假如没被停职,严衍受制于领导,肯定无法带领队员专心查案,现在就他一人单打独斗,领导们也管不了,说不定反而是机会。
——“小心你身边的人。”
严衍若有所觉,颜溯已经料到了么?
这些案件,都是冲着颜溯去的吗?
谁要针对颜溯,目的是什么?
——“颜老板好惨,名声一落千丈,有点像…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张科不无同情地说。
严衍迅速反应过来,这就是目的,在正常人社会中,彻底剥离颜溯的存在,让他不被信任,让他被社会抛弃。但是颜溯…曾经为这些人,拼过命。
严衍翻阅着带节奏的新闻稿,每一篇报道下都是侮辱加谩骂,还有肇事者自称替天行道,砸了颜溯的面包店,朝他家里泼硫酸。
“妈的。”严衍越看越气,真不知亲身经历这些的颜溯,又是个什么想法。
颜溯会难过吗?
…大概率…不会,颜溯根本不在乎这些。
严衍扶额。
三起案件,唯一的共同点,只有颜溯。
严衍摔进扶手椅中,盯着秦子明的资料,普普通通的学生,为什么在和颜溯见面后突然纵火?
资料栏下列示了秦子明近期行为动向。
——参加社团表演会。
——在网商处做兼职模特。
——办理银行学生贷款。
——网贷。
借钱。
严衍挑了下眉,他记得秦子明家里不缺钱,做兼职模特也是出于爱好,为什么要去银行借钱?严衍翻出秦子明父母的资料,秦父在公司做管理层,秦母开服装店。
绝对是小康家庭,不需要借钱就能过得很好。
严衍找到秦子明父亲的手机号,拨打电话,十多秒后对面才接:“喂?”声音疲惫。
“秦先生你好,我是宁北市局严衍。”
“哦…”对方来了精神:“警察同志啊,我儿子那个事情,我看网上说,真凶另有其人…不是我儿子放的火……你们怎么不去查啊?”
严衍转着中性笔,笔尖在纸质资料上轻点,抬手扶眼镜框:“这个我确实怀疑另有隐情,为了查出真相,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还请你配合。”
“欸好,你说。”秦子明父亲一听有可能帮儿子洗清罪名,立即竖起耳朵。
“你们每个月给他多少零花?”
秦父琢磨:“大概有个四五千,影校嘛,平常买衣服请同学吃饭什么的。”
“…据我所知,在同龄人里相对算高的了。”严衍翻出白纸记录。
“嗯是,他妈妈说家里不缺钱,不能苦着孩子嘛,我们以前都是苦过来的,现在孩子要啥就给他啥,天下当爹妈的不都这样吗。”秦父叹气。
他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不过子明那孩子懂事,从来没跟家里要过钱,除了最近。以前都是我和他妈妈把钱塞给他,他硬说不要。我们还以为孩子终于舍得花家里钱了…结果,这才过去多久…人就没了。”
秦父边说,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他连声叹气。
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孩子,如今变成失独父母,还要饱受社会指摘,承受着巨大精神压力。
“我们想不通哇,子明他…是有点毛病,强迫症,但也不至于杀人啊警察同志!”秦父恳求:“你们再查一查,行不?”
严衍安慰他:“如果背后另有隐情,我一定想办法挖出真相。你说秦子明平常不花家里钱,就最近才向父母要钱,这个最近…是多久?”
“啊,哦,这个。”对面一口就回答上来:“就这…大半个月吧。”
秦子明父亲似乎也有些想不通:“要了一万多,问他做什么,他也没说。我跟他妈妈都不会多管,钱这方面,他拿去花就行了,所以也没问。不过你这么一提……我是觉得,有点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