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侧写师(36)
“这次关于狼人案凶手的侧写是他给的,”严衍伸手,张科将纸质版侧写结果递上去,严衍单手呈至姚弘毅面前,笑道,“您要不看看。”
姚弘毅没看,不屑一顾地扔了侧写,老牛鼻子里哼声气,言辞凿凿:“这回案件泄露,跟你们如此放松警惕的态度脱不了干系。无论如何,我不允许非公安内部人员参与这次重大案件!”
严衍吸口气,抱臂,扯了扯唇角:“否则呢?”
“否则我只有向省厅如实报告,以妨碍警察办案处理他。”姚弘毅瞪着身高体型足以压他一头的严衍,沉声道:“还有你们,泄露案件,就是泄露国家机密!”
这姚弘毅,体制内玩阴的那套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严衍脸上笑意减淡,半晌,他耸了耸肩膀,撇下嘴角:“姚厅提醒的是。”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一方退步而松缓。
严衍面无表情,转身离开大办公室。
姚弘毅盯着他的背影,冷哼,捡起先前随手扔在桌上的侧写报告,了解案情。办公室里的争执,颜溯也听见了,严衍出来时,他恰好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严衍揽上颜溯的肩膀,带着他向外走:“你回去休息,暂时别管,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过两天再来。”
他把颜溯从仓西救回来,这人脸上的苍白就没褪去过,脆弱得像一张纸,轻轻拉扯便能撕裂似的。
严衍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放心不下,是他强行拉颜溯来办案的。
有些该由他们警察来承担的压力,不应该施加于颜溯身上。
颜溯话少,也没说什么,拒绝了严衍送他回家,自己搭公交车到面包店。
严衍去而复返,回了大办公室,姚弘毅正在交代张科查东山动物园高层管理的个人信息。
郑霖拉着他到角落,低声说:“曾萱案,姚厅看了颜溯的侧写,怀疑作案人是动物园某个高层管理或者股东。”
严衍嗤笑:“一边让颜溯滚蛋,一边用他的侧写。”
郑霖摇头:“领导,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
严衍耸肩。
这位姚厅,办起事来倒很是雷厉风行。
张科搬出了两位园长的个人资料和联系方式,一个国家公职人员,一个是私有企业老总。
姚弘毅二话没说,直接将嫌疑人三个大字安在私企老总头上,带郑霖、沈佳去对方公司走访,没带严衍,让他留在局里等消息。
严衍也没客气,转头去找颜溯喝下午茶。
颜溯回了面包店,夏森这两天出外景,没人帮忙看店,因此已有两三日没开门了。
颜溯吃力地推起卷帘门,门轴生锈,摩擦力大,他推得两条胳膊发酸,可算将卷帘门弄上去,然后摸出钥匙开锁,打开玻璃门,进店。
以前习惯了一个人,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突然有些无聊。
空寂的店子里,只有面包、甜点、奶油和蛋糕。
颜溯清理了货架,摆上保质期内的库存干货,便走到收银台后,自躺椅下摸出一本美食大全,面无表情地翻看起来。
下午三点左右,严衍到了,手里提拎着两盒冰粉和一袋水果,阳光灿烂地打招呼:“颜老板!”
吓得颜溯松开手,美食大全掉在脸上。
严衍好笑地走过去,自柜台后抻长胳膊,拎起美食大全,露出颜溯那张微恼的脸。
“你不办案?”颜溯纳闷,严衍摇头:“领导说了,有我跟没有一样,他带人去找动物园园长了。”
颜溯轻挑了下眉梢,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戏谑和好笑。
颜溯表情变化不多,严衍好奇什么事儿能让颜老板生出波澜,他诚心求教:“元芳你怎么看?”
颜溯眼珠子一转,有模有样地接了梗:“大人,我觉得此事有蹊跷。”
严衍哈哈大笑,欺身揉了揉颜老板的顶毛:“元芳,你真是……”
太可爱了。
噫。
哪里不对劲,一个男人,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
严衍老脸一红,颜溯偏头躲开他的大力金刚掌,拉了拉自己头发,将美食大全放在一边。
诡异的尴尬。
颜溯指了指小板凳:“坐。”
严衍顺着他手指向回头一看,一个绿色塑料小圆凳儿,他拎起凳子绕过柜台,坐在颜溯旁边,不尴不尬地问:“那啥,颜老板,身上还疼不?”
颜溯懒懒散散地侧坐着,一手撑侧颊,垂着眼帘:“不疼了。”
“那就好,过两天去医院复查。”严衍把冰粉放小圆桌上:“来吃东西,这天儿太热了。”
“不想吃。”颜溯说:“没胃口。”
严衍抬头望向他,颜溯盯着那盒冰粉,半晌,默默移开视线。
严衍骤然反应过来,颜溯畏寒,冰东西不能吃。他想了想,将冰粉收起来,拎了出去,扔进垃圾筒,然后买了两盒常温蜂蜜酸奶。
颜溯接了酸奶,冲严衍竖起大拇指。
严衍也比大拇指,和他贴了贴指腹,颜溯像被烫到似的,飞快将爪子缩回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严衍在叨逼,刑警支队支队长严衍同志充分发挥话痨神技,从他那不争气的妹妹说到市局一帮不省心的同事。
幼儿园园长严衍同志不仅操心沈佳相亲,屡相屡败,还操心张科体重,尽管张小科一米八不到一百六十斤。
唠叨到最后,严衍同志恨铁不成钢,一拍小圆桌,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呐!”
颜溯满头黑线,一脸冷漠,心道二哈拆家严衍当妈,都是行家。
严衍同志正要高谈阔论刘彬何为俩同志间不正当的男男关系,手机铃就响了。
水果机自带铃声。
严衍掏出来一瞅,是沈佳,他接了电话,满脸严肃:“乖女儿,跟领导办案愉快吗,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爸。”
“爸,”沈佳哭诉,“爹地,我错了!你告诉妈咪,让他赶紧回来!”
严衍和颜溯对视一眼,颜溯皱眉:“妈咪?”
严衍捂住手机冲出面包店,咳嗽半声:“干嘛呢干嘛呢,什么情况?”
“嗐,别提了老大,”沈佳头疼,“姚厅揪着人老总不放,可人家有不在场证明,今早刚从国外谈完生意飞回来,飞机票、出入境证明,全在那儿。姚厅非说那人伪造。”
严衍:“……”
沈佳倒完苦水,要求他赶紧将颜溯接回市局,然后苦大仇深挂了电话,接着跟私企老总纠缠去了。
严衍回了店里,颜溯了然地说:“曾萱案出了问题。”
严衍点头,在他身旁坐下:“姚厅认为曾萱案是狼人案凶手第七次作案,按照你的侧写,将嫌疑人锁定在动物园高层管理,现在他确定的嫌疑人有不在场证明。”
“他找不到的。”颜溯平静地说:“方向错了。”
严衍望向他,低声道:“不是同一个凶手。”
颜溯转而道:“你们刑警学校毕业的,都学过一个案例吧,广州雨夜屠夫。”
严衍面色微变,他站起身,眉头皱紧,当时上课,对这桩案子记忆犹新。
上世纪九十年代,广州省出了一个奸杀女青年的杀人狂魔,作案十九次,奸杀十八人,奸尸、肢解,割下女性乳|房和外|阴,只为了满足其变态性|欲望和杀人发泄心理。
公安部门耗时长达四年,才将案件侦破,当时调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光指纹就核对了一百多万份。
抓住凶手后,据凶手交代,是看了一套是以香港杀人割尸的出租车司机林过云为原型的录像带,逐步产生模仿欲望并作案。
某种程度上,也是一起模仿作案。
严衍恍然大悟:“你认为曾萱案是模仿作案。”
颜溯点了点头:“观看杀人案件、电影、小说,会刺激潜在犯罪人的犯罪欲望。这次狼人案发生在宁北,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很难说没有模仿者,毕竟世上总有变态。”严衍深深地注视他,颜溯语气平静、古井无波:“受害者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