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但活泼嘴快的学弟自顾自地直接就在街边寒暄上了,最后还缅怀起了当年辩论赛上,他们“进击队”大杀四方的风采。
相较于学弟的激昂飞扬,周惜神色颇为平静,聊了几句,视线落到了学弟左手挥舞的烟盒上。
方学弟仿佛接收到什么信号一般,顺手抖盒递烟,抬火机,“学长,来一根?听说你之前戒烟了,现在还抽不?”
“偶尔会抽。”周惜淡声答着,伸手接了烟。
方学弟立马送火点着。
周惜将烟含到嘴里,轻吸了一口,久违的烟草焦苦味瞬间在喉中弥漫开来。
他在大学的时候开始抽烟,压力较大的阶段还抽得挺凶,毕业后就慢慢戒了。
笼统地去算,大概将近一年没有再碰过烟,关于香烟味道的记忆曾经被忙碌的生活节奏洗刷模糊,现下却顺由着摇荡的烟香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周惜和学弟聊着天,走到街边的垃圾桶旁,方便随手洒烟灰。
“对了对了,学长……”方学弟兴冲冲地再要说什么,旁边突地岔来一句低沉的嗓音。
“阿惜。”
余京海的身影出现在面馆门口。
那门口本来也没多宽大,杵个肩壮体阔的男人,占了至少一半的通道,巍峨雄山般的压迫感经由身高优势,毫无遮掩地迸发着。
周惜扭头看过去,微微点动下巴,“碰到熟人了,等下就来。”
余京海张了张嘴,却没说话,最后老实地待在原地等着。
方学弟被打断了思路,愣了会儿,也没想起来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事。
反倒是前面一直显得更安静的周惜主动找了话题,问他最近在哪儿忙。
方学弟家境不错,又是闲不住的性子,光是打工满足不了他的上进心,近期在试着创业,开了个互联网公司。
他看学长是教语文的,就想把人挖到公司当个文案类的顾问。
周惜微笑着婉拒了,他是真的分身乏术,学校的工作就够他忙了,约会都要排到周末,再挤时间去搞事业,他担心某人的相思病会犯得更厉害。
之前石延就跟他说过,余京海的易感期估计快到了,他不是Alpha,但也知道易感期不好应对,更想尽量留着充足时间,以备不时之需。
等到聊得差不多了,周惜已经拐了学弟的三根烟,也不好意思再耽搁这个大忙人的创业进度,互相道别后,方学弟匆匆地接起手机就走开了。
周惜捻灭了最后一根烟,朝面馆走回去。
余京海脸上只留有少许的汗珠,双手拎好了各种礼品袋,端着一副肃然神情在等他。
“买单了吗?”周惜轻声问。
余京海立刻点头,“买了。”
“那我们走吧。”
余京海毫无异议,跟在他身后,离开了面馆。
周惜没有说接下来要去哪,只是往前走,余京海也不问,紧赶了两步,到了他的左手边。
但有大袋小袋隔着,他俩连胳膊都挨不着,走到人多的地方,人群拥挤,他们的步子又会差开,乍一看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余京海被挤开了,又会逮着缝隙,再追过去,一点儿都不嫌麻烦。
周惜倒也不是有意冷着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某些思绪里,没来得及察觉这些细微的举动。
余京海这会儿心底也压着别的想法。
他修完冰箱回到座位的时候没见着周惜,就先把店里店外都瞅了一遍,店不大,从他的位子上能看得见外面的街道。
他一眼就瞧见了在门口和别人说话的周惜,刚想过去,就见周惜接了那男的递去的烟。
他一下子愣住了,直到周惜抽烟的模样映入眼中,胸口里盘旋的那些讶异感霎时愈发强烈。
他自己不常碰烟,很清楚这玩意儿对身体没啥好处,觉着省下来的烟钱还能寄回老家去,要不就是攒着将来娶媳妇儿用,没必要挥霍。
也不知怎么的,他从来没把周惜这样的人和烟挂上钩,更何况在他的印象里,也从来没见过周惜抽烟。
他真以为这人是不抽烟的,可此刻周惜手里明明白白地拿着烟,抽烟的手势都挺熟练,看着就不是新手,绝对有一定的烟龄。
他反应过来了还挺急的,看周惜要接着再抽一根,就赶到门口,出声喊了人,结果周惜让他等等,他也没法说不,只能在一旁等。
等啊等,眼睁睁瞅着媳妇儿抽第三根烟了,他感觉头顶都快跟那点着的烟屁股一样焦出火来,周惜总算是和熟人聊完了,肯回来了。
余京海这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劝媳妇儿戒烟,想了半天,他俩也回到了商场停车场里边,上了车。
周惜的车,周惜负责开,余京海有证没车,一条腿还没好,想揽活儿也是白搭。
车子很快驶回了马路中央,往学校方向去的。
车里放着音乐,是周惜一向喜欢的轻音乐,多是钢琴曲、箫曲,曲调都婉转悠灵,听着就能静心。
余京海坐在副驾驶座上,胸膛一顿起伏,终于开口打破了宁静的氛围。
“阿惜,我刚看你抽了不少,原来你会抽烟啊。”
“嗯,会啊。”周惜目不斜视地应着话,留神注意着前方的路况。
“这东西伤肺,你以后能少抽不?”余京海紧跟着还把怎么个伤肺法给解释了。
和网上劝人戒烟的文章内容八九不离十,剖析危害,说的都是抽烟对人体的损伤会有多严重多可怕。
周惜耐心地听完了来自保安同志的谆谆告诫。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随口说说,毕竟没有几个男人是不沾烟酒的。
但渐渐地,他却发现余京海是认真地在劝他戒烟。
“你不抽吗?”周惜不禁好笑地问了一句。
“很少抽,我没瘾的。”余京海立马保证,“真没有,一个月最多就十根。”
“我也没烟瘾,只是有时候抽而已。”周惜温声安抚道。
“一根也伤身体,最好是不碰。”余京海语气万分严肃地建议道,“你能答应我不?以后不碰烟。”
周惜缓缓踩下刹车,停在红灯前,搭在方向盘的手指扯住了皮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周惜顿了顿话声,“京海,这是我的生活习惯。”
任何人谈恋爱都有自己的界限,有的可以向外扩,有的可以向内缩,但总归会有尺度标准。
余京海的要求正好越过了周惜的界限。
“我不是对你生活习惯有什么意见,就是……”余京海直皱眉头,搜肠刮肚找着合适的词汇,过了一会儿才把话接上,“我那是为你好说的。”
周惜似是叹了口气,“这么不喜欢对象抽烟吗?”
“不是,我真不是不喜欢你抽烟。”余京海赶紧否认,急得握住了周惜的胳膊。
“开车呢。”周惜咳了声提醒。
余京海又把手撤回了膝盖上,指头攥成了拳状。
周惜眼角余光瞥见了,忽的又问,“你要我戒烟,那你自己戒吗?”
“我戒。”余京海斩钉截铁地答道,“我肯定能戒,我从明儿就戒,那你是不是也能——”
“我不会戒。”周惜淡着声打断了他的话。
这种语气余京海十分熟悉,他经常巡逻到周惜上课的教室外,有空就要立定在窗边的小角瞧一会儿。
课堂上免不了有学生顽皮捣乱,好脾气的周惜每到这时候都会板起脸来,话也不重,依旧是温缓的节奏,却能让人感觉到什么事就是说一不二,没得商量。
现在周惜说不戒烟,给他的感觉就和课上制止学生再胡闹的感觉一模一样,都代表了周惜不会改变主意。
余京海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不吭声了,心里一阵惘然失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个儿踩过了界,更是惴惴难安。
车子开进学校里,在停车位停稳,熄了火。
自觉搞砸了今天约会的余京海一个字都没敢再多说,拿好礼品袋就要乖乖下车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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