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凌晨4点, 易时打了一辆跑夜班的出租车,准备去南宜机械厂。
“老厂新厂啊?”
“老厂。”
“哎哟老厂远着呢,去一趟我得空车回来, 不划算啊。机械厂有班车的,要不你再回去睡会儿?这么早过去干嘛, 天还没亮呢……”
司机絮絮叨叨, 易时耐着性子,经过一番加价商讨,对方终于愿意跑一趟山路。足足一个小时的车程,通往机械厂的那条路杳无人烟, 司机打着方向盘,说:“我带你送到前面那座桥, 好歹有路灯,机械厂就在前面,走两步就到了。”
易时点点头, 下车后一个人穿过寂静的小桥, 沿着河岸行走。天刚拂晓, 蒙蒙微亮, 山林里的鸟叫声此起彼伏,浅浅草色点缀在庞大的山体上,万物于晨光中逐渐苏醒。
他在烟囱对面的位置停下,顺着斜坡一路往上爬, 很快便看见被杂草掩盖的奇怪建筑。如果没记错的话, 雀头山是有防空洞的,贯穿半个山体, 比较醒目的入口是在山体东侧,而这个入口应该是“后门”。
易时转身, 几乎能确定这里就是照片的取景位置,他拿出便签本,嘴里咬着笔帽,思索片刻,画下几个简单的符号,再把那张纸撕下来折好,放进口袋里。
防空洞的入口并不算隐蔽,覆盖着一层草蔓,远远看去四四方方的石壁更像一方矮坟。在路上,司机闲聊时提到过雀头山,那地方阴气重,兵荒马乱的年头山上埋了不少尸骨,愣是把巍巍青山说成凄凄鬼山。
或许正是如此,秃老鬼他们才会选择这里吧。易时小心翼翼靠近洞口,沿途留意杂草地有新鲜的踩踏痕迹,拨开草蔓内里一片漆黑,像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捡起一颗石子扔下去,回声清脆,下面是有台阶的,石子蹦达了好几下才落到地上。等待片刻也没有传出别的动静,易时将小手电调到弱光模式,隔着一层衣袖打开,确保光线只在自己周身附近,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去。
刺鼻的霉味不断袭来,哪怕口罩也阻挡不了,易时尽量放缓呼吸的频率,手电往前打了下,终于看清隧道的全貌。拱形结构会造成回声,因此他只能贴着墙壁,脚步也格外小心,前方出现岔路口,向着左右两边延伸。易时蹲下/身,细心观察泥土地面留下的痕迹,找到半块模糊鞋印,成人的前脚掌没那么窄,只有孩子会留下这种又窄又小的鞋印。
他立即右转,如果能确定人质的位置那就再好不过。这一端只有几个简陋的房间,走到尽头便看见一堆废旧的沙包摞在一起,沙包旁边蜷缩着几道人影。
被关在这里的是两个大人两个孩子,手脚依旧被捆绑着,眼和口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双耳能听见声音。也许是被禁锢太久,他们对脚步声不再敏感,哪怕知道有人靠近也安静无比,好似几个木偶堆在角落里。
易时走过去,拉下女老师蒙眼的黑布,她的眼中一片茫然,盯住眼前的男人数秒,瞳孔始终无法对焦。他撕掉胶带,轻拍女老师的脸颊,低声呼唤对方的名字,哪怕如此女老师依旧保持着那副痴愣表情,仿佛灵魂早已丢失在天外。
易时无奈叹气,不敢想象她遭受怎样的折磨才会被摧残成这副模样。很显然女老师的精神已经崩溃,这次绑架的经历对她造成不可逆的影响,阴影有可能会伴随一生。
不论如何,先把人带出去再说。易时拿出水果刀,小手电叼在嘴里,抬起女老师的双手,麻绳有拇指粗细,幸好小刀的刃口磨得异常锋利,只要她配合的话很快就能割断。
女老师任由他摆弄,手腕的绳子割开后,易时回头张望,确定没有异常,又帮她把脚上的麻绳割断。
她的身旁是蜷成一团的小男孩儿,双手别扭地束在身后。易时观察过绑结的位置,拿起水果刀伸向稚嫩的手腕。
此时,女老师的眼珠幽幽转来,视线集中在尖利的水果刀,忽然大声惊叫:“你要干嘛?!不要杀我的学生,不要啊!”
纤细的身体扑来,易时惊愕不已,立即将左手抬高,担心会伤害到她。女老师紧紧揪住易时的衣服,声音因为惊惧在不断颤抖,却仍然不愿意放手:“别杀他,他只是个小孩!求求你们了,你们要钱就要钱,别再杀我的孩子了!”
声泪俱下的喊叫声回荡在空旷的防空洞里,易时难免焦急,捂住她的嘴:“我不会杀他,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你先冷静下来!”
女老师处于情绪失控的巅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她手脚并用又踢又打,易时单手推拒着,不敢太过用力,被她抓住左臂一口咬下去,手中的水果刀也掉到地上。
这一口深可见血,女老师捡起水果刀蹲在小男孩身前,刀尖对着易时,双肩轻轻颤抖,固执地不肯离开一步。
“别想碰他,你过来我就杀了你、杀了你!”
易时料想过数种意外,就是没想到会被人质弄得如此狼狈。杂乱的脚步声隐约传来,易时面色冷下,顾不了那么多,能救一个是一个,他单手抱起另一个男孩扛在肩头,一个手刀劈下去,打掉女老师手里的水果刀,把人拽起来:“快点走!”
女老师看着担在肩头的孩子,又惊又怕,噗通跪下:“你把峰峰放下,我求求你,别摔死他!求求你!”
“……”易时没工夫再做解释,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回头看一眼,拱形隧道的尽头出现亮光,还不止一道,来的人至少有两个。
只是片刻分神,腹部传来微凉触感,紧接着便是肌肉被划开的灼热刺痛,沿着腰腹部蔓延。女老师重新握起水果刀,刀尖沾染着殷红血迹,她脸上泪痕未干,扭出古怪的微笑:“我求过你了,你不听,我真的会杀你、我会杀死你们这些人渣的!”
太阳穴突突跳得疼,易时捂住伤口,从警多年,这是第一次被需要保护的人中伤。然而却无法责怪对方,这位老师满眼都是保护学生的欲望,所有的疯狂源自于沸腾的职业操守,将祖国园丁的力量发挥到极限。
在改变既定事实的道路上,出现的偏差越来越多,他注定无法亲手解救可怜的人质了。
易时唇角弯了弯,把小男孩放下,女老师立即扔了水果刀,如获至宝般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是谁在那里?!”
“怎么有外人进来了!”
来人是庞刀子的小弟和秃老鬼的手下,战斗力最差的那一类,多半就是留下来看家的。这种小角色连林二德都不如,易时并没有急着冲过去,而是缓缓蹲下,在他们靠近的瞬间抓起一把尘土迎面扬起,一左一右两脚将人踢倒在地。
两个废物滚到墙边,还没看清被谁偷袭,那人如一阵风从身旁掠过,等到他们再爬起来,只能看见一道背影。
“是来救人质的,他怎么知道我们藏在这里?!要不要换地点啊?”
“别管了,快把人捆起来,等大哥回来跟他们汇报,咱们又做不了主。”
易时跌跌撞撞离开雀头山,他脱掉外套堵在腹部,将出血的状况掩盖过去,打辆车赶去谢冈的诊所。此时正值早高峰,道路拥堵,原先十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拖了半个小时才到。
这个点谢冈还沉浸在美梦里,门被砸得哐哐响,他不耐烦地翻个身,又怕是庞刀子带人过来了,只能憋屈地起床开门。
玻璃门刚拉开,一道人影倒下,单膝撑着地。谢冈揉揉眼睛,再度惊愕:“大、大哥,又有什么事?这么大的礼我、我受不起。”
“……再废话,就宰了你。”
易时语气不善,外套扔到一旁,浅蓝衬衫已是一片血红,边缘晕染着淡淡的紫。谢冈连忙把人拖进来,剪开衬衫消毒、上药,他在准备缝针的工具,门又被敲响:“谢冈!谢冈!”
“哎!马上来,我穿条裤子!”谢冈扶着易时躲到地下室,把台面收拾干净才去开门。来人是个平头,一圈络腮胡子,之前从未见过,自称是庞哥介绍来的,问他做配型的事。
谢冈见他空着手来的,问道:“人呢?上次电话里不是说了么,项目多人不到场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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