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点点头:“你也是,多保重身体,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和林壑予最重要的人。”
入闸后,林知芝回头,易时还站在原地,清瘦高挑的身体包裹在黑色外套里,那张脸过于精致夺目,在人潮中也很容易被摘出来。他先戴上黑色口罩,又拿出一顶鸭舌帽,压了压帽檐盖住半张脸,转身的瞬间,一幕熟悉的画面从林知芝的脑海中闪过。
“易时!”
林知芝跑到栏杆边大喊,易时回头,拉下口罩似乎在等她的话。
这道侧影和记忆中那个“挟持”她的男人重叠在一起,林知芝双手握紧栏杆,内心焦灼、紧张又不敢置信。
【我很高兴能见到现在的你。】
【哪怕是精密的布控也没用,时间造成的意外是不可避免的。】
【以后会经常见面,希望你还能记得我。】
明明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那个男人对她的态度却体贴又温柔,看她的眼神更像是久违的亲人。当时林知芝只是猜想他们两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从未想过他竟会是未来朝夕相处的亲人。
那天是你吧?真的是你。
易时耐心地驻足等待,直到林知芝挥挥手,眉眼弯起:“你一定要好好的啊!妈妈等你回家!”
高铁开启,林知芝靠着车窗,风景飞逝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从她脑中一串串游走而过的奇思妙想。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境,在二十年前,她就见过现在的易时和林壑予,他们是如此特殊的存在,跨越漫长时空相识,在两个世界来回穿梭,局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林知芝的手指轻轻触碰玻璃里倒映出的苍白面孔,怔怔出神:如果她也可以带着现在的记忆回到二十年前,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阻止林壑予的失踪,不让他成为留在记忆里的遗憾。
———
[12/10,09:12,海靖市植物园]
易时在植物园的停车场附近,终于等到张锐把大鼻子校车开进来,停到相应的位置。
按照原定计划,这时候幼儿园大班的孩子们已经跟着石老师、关老师以及另外两名配班老师一起入园,他之所以等在这里,是为了和女装的自己错开,避免发生意外事故。
10月15日那天,他和现在时的自己隔着一道玻璃见过一面,后果是自己失去15号的记忆。然而两人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仅仅只是视线交错,门外的他进入的也并不是他们所在的咖啡厅。
加上林壑予在山上离奇消失的事件,足以证明两个相同的个体是无法碰面的,只有适当规避才不会发生意外。
张锐锁好校车,和便装同事交换眼神确认周边情况,再入园和大部队汇合。易时没有跟着他,而是找到喻樰的位置,喻樰刚巧回头,隔着一片玫瑰花圃两人遥遥对望,他的惊讶全部压在眼底。
易时用最简易的手势传递信息:【别担心。】
喻樰推了推眼镜,面带微笑轻轻点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从头顶移过,易时终于动身去露天广场,汹涌人潮和成群飞舞的白鸽交织在一起,他远远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背影,那是穿着小裙子的石老师正混在孩子堆里。不得不说喻樰的想法很正确,宽松外套削弱了他的视觉身高,和穿着高跟靴的关老师站在一起,看上去差距并不明显。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打量,大片白鸽飞过,四周猛然寂静,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下静音,易时眨了下眼睛,下一秒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刚刚的安静只是他的错觉。
更严重的问题是——石老师不见了。
易时快步走向喷泉,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很快便发现,消失的并不是石老师,而是他自己。
艾/特□□儿园的孩子和老师都不见了,包括那些分散在各个角落的便衣同事,全部不见人影,身边的游客熙熙攘攘,植物园里依旧欢声笑语,易时仿佛一个局外人,木然伫立在广场中央,明明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却没有一个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迅速摸出一枚硬币,文字和花纹都是正确的,这是什么情况?他明明还处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感觉像是被困在一幅诡异的画卷里。
坐以待毙不是易时的作风,他沿着记忆中的小路行走,结果令人失望,小路的尽头是围墙,根本没有动物园。
易时低头沉思,这就是不能共存的悖论吗?连同前一个循环,他也不能加入。这表示他不能对绑架案前期做任何的施援,能顺利出手的……只有林壑予。
也唯有林壑予,能为他驱散阴霾下的黑暗了。
[12/13,07:25,南成安山]
林壑予背着小包,里面放有几件换洗衣物、一个压缩后的羽绒睡袋、感冒药等物品,他打开浏览过无数次的表格,今晚会在宗祠遇见易时。
根据易时的描述,当时他的情况糟糕,具体时间摸不准,只知道雨下得很大,天地间一片漆黑,细密雨幕如同银河倒灌,这在北方的冬天并不常见。
仔细回想,他和易时的数次见面都是下雨天,由此可以推断出水是他们彼此接触、穿越镜像世界的一个重要媒介。
旧宗祠还在前面一个山头,林壑予又爬了二十分钟的山路,不经意抬头,猛然发现头顶的天空产生变化——碧蓝晴空诡异地撕裂成两种状态,他的这一片是冉冉升起的朝阳,前方那一片则是电闪雷鸣,翻滚的乌云正在逐步吞噬大片白云。
来了。
易时已经遇到陈壑予,现在两个世界处在即将融合的交汇点,林壑予加快脚步,当他走到宗祠附近,头顶已经彻底被乌云覆盖,他摸出一枚硬币看了看,便推开破旧的木门走进去。
东西全部放在宗祠后面空置的房间里,林壑予正在收拾房间,一道响亮的雷声炸开,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倒下来。不过多久,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幕里找到浑身湿透的易时,脸庞在夜色里苍白透亮,脸上的疲惫和憔悴让人心疼。
先前还空无一人的破旧宗祠里出现火光,林壑予背着易时踏进去,一眼便认出少年时期的他也在这里躲雨。
“我带他去后面。”林壑予打声招呼,抱着易时去准备好的房间里,先把潮湿的衣服全部脱掉,用毛巾把湿漉漉的身体尽量擦干,再塞进睡袋里。
这一连串的折腾都没能把他弄醒,看样子的确是累极了。林壑予轻轻一笑,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临近深夜,雨终于停了。前厅的篝火烧得正旺,陈壑予蜷缩在干草堆上沉沉入睡,林壑予轻手轻脚带上木门,沿着泥泞山路下山。夜深人静,林家村一片寂静,他走到路边的电话亭,打电话给喻樰。
几声长音过后,电话被接起:“喂?”
“我是林壑予。”
喻樰一下子清醒,猛然坐起:“林壑予?!”
“嗯,不必惊讶。易时没事,现在很安全。”
闻言,喻樰紧绷了几天的神经骤然放松,肩头垮下,长长舒一口气。
听见这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林壑予感到奇怪:“易时之前没有找过你吗?以他的性子,肯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找过,也说过他会失踪,还让我别担心。但没有真正确认他的安全之前,我怎么能放心?”喻樰抓了把短发,语气染上烦躁,“还有领导那边更难应付,再得不到消息的话我要被折磨致死。”
所以林壑予这一通电话,堪比雪中送炭,喻樰打开床头灯,拿出纸笔记录他提供的具体时间、地点:“嗯嗯,没问题,肯定准时抵达。那接到人之后呢?那要把他送去哪儿?”
“我家吧。”林壑予看向前方,“钥匙我会放在村头木匠家的邮箱里,你直接来拿就行。”
“……邮箱?”喻樰感觉不妥,“还是一个木匠家里,不会丢吗?”
“不会,他家邮箱没有锁,几年都不会打开一次,你来的话肯定能找到。”林壑予补充一句,“再叫上戚闻渔。”
“他?”喻樰的语气变得紧张,“易时受伤了?”
“嗯,枪伤。”
“……”喻樰更加烦躁了,不断捏眉心,“我知道,你不是不想保护好他,而是无法违抗命运。我会让戚闻渔过来,你放心,那家伙还是有点用处的,易时的伤肯定能处理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