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还不想在林知芝面前暴露盛国宁,以林知芝的性格,得知自己老公対哥哥做的那些事,恐怕多年和睦的夫妻感情就要嫌隙丛生了。
林知芝摆弄那张百元纸币,灵巧的双手又将它折回原样,眉间愁云惨淡:“……就算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也相信你的话。多年来我一直很想知道我哥的去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荒诞离奇的故事。那你能不能再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些?”
“和案件有关。”
“果真是那件绑架案。难不成是因为你被我哥救了,就得经历这种磨难?”林知芝托腮叹气,“那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我哥是警察,救死扶伤是他的责任啊。”
原先易时一直把根源归咎于他和林壑予,最近多出盛国宁的阻挠,思考的方向才开始发生转变。虽然他猜测大概率和林知芝有关,但她是在绑架案的末尾被救,并未参与到爆炸案中,如何关联到两个案件里,实在令人费解。
两人各自沉浸在思绪里,一阵清脆铃声打破沉默,林知芝拿起手机,唇角难掩笑意:“你爸,我都发过信息给他了,还不放心。”
“肯定的。”易时补了句,“别提到我。”
林知芝比个“OK”的手势,接通电话,和盛国宁聊起来。
易时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兴趣,特别是夫妻间的悄悄话,涉及到隐私更加不妥。只是林知芝没有走开,想来也是没打算避着他,他若是忽然走开,反而徒增怪异。
盛国宁得知林知芝留在海靖,担心又上火,还不敢対老婆大呼小叫,只能委婉地抱怨几句。林知芝回他:“我知道这里有逃犯,明天就回去啦,不会那么倒霉就给我遇上吧?我在市里,离成安山远着呢,两条街就是海靖市局,能出什么事啊?”
提到市局,盛国宁想打电话给易时,林知芝赶紧拦下来:“你可别没事找事啊,小易在办案,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好了好了,早知道不接你电话了,尽瞎操心。”
夜幕降临,林知芝见时间不早了,招呼易时一起出去吃饭。易时提议点外卖,她一口答应,捶了捶膝盖:“不走路也挺好,我这腿酸得狠,再过几年得拄拐杖爬山了。 ”
易时坐得近了些,手掌在她的膝关节按压轻捶,林知芝在挑外卖,手机递到他眼前:“有没有想吃的?这附近的店换了不少,我前两个月吃过的那家酸菜鱼都关门了。”
“随便。看你喜欢。”
“你呀,対吃这方面永远不上心,小安跟你完全相反,还没到家呢先来个电话把菜点好了。”林知芝想了想,“吃牛蛙怎么样?每次在家里做你吃得还挺多的。”
“都行。”
外卖点过,林知芝烧壶水把要用的碗筷烫洗一遍,擦擦手坐在易时身边,夸张描述这家干锅牛蛙如何之美味、如何之难忘,不知想到什么,声音渐渐低下,脸色也变得古怪,最后沉默不语。
“怎么了?”易时问。
“我……不太确定……”
易时刚想细问,门铃响了,干锅牛蛙已经送来。他拎着外卖,一转身发现林知芝去了卧室,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他走到走到卧室门口,只见林知芝跪在床头柜前面,手里还拿着一张破旧泛黄的A4纸。
她瘦弱的肩头轻轻抖动,听见脚步声缓缓靠近,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那天我在家准备伴娘团的手工礼物,本来应该在外地出差的哥哥回来了。他说任务暂时取消,回来休息,我像个傻子一样,没有任何怀疑,没有多关心一句,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林知芝把那张A4纸递给易时,“原来那天的哥哥,根本就不是平常的他。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经历过,他离我那么近,我却没有珍惜和现在的他相处的时间……”
那张A4纸因为受潮复干而变得凹凸不平,内容是一张表格,尽管部分字迹被水晕开模糊,也能看清整齐排列的时间、日期,一黑一蓝两种墨水书写的文字以一种镜像翻转的形式呈现,其中蓝色的字迹是林知芝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那天落水后,林壑予回来过,无意间留下的这张表格在二十年后,却成为证明他存在的最直观证据。
第136章
翌日一早, 易时敲开卧室的门,林知芝穿戴整齐,手里依旧拿着那张泛黄的A4纸, 坐在床边发呆。她精神不济、脸色苍白,无眠的这一夜全身心扑在表格上, 研究林壑予留下的唯一信息。
“字迹大部分都晕染褪色了, 我只能认出一部分,L和Y代表的是我哥和你吧?”
“嗯。”
出于警察的警惕心理,他们在制作这份表格时有意避开关键信息,某些用词还是内部语言, 因此这张纸哪怕被人捡到,想要破译对应的内容也不是一件易事。
“日期下面的信息我不太能理解, 只能看出哪些时间你们在一起过。”林知芝指着“12/11”这一列,“今天才9号,这是二十年前的12月11日?”
易时再次点头, 林知芝轻声叹息:“那就没错了。那一天我有印象, 我哥陪我一起去南宜看房子, 中午本来打算去吃火锅, 结果他说临时有任务,跟我分开了……那天你们见面的话,他应该是到这里来了吧?”
她的语气暗含幽怨:“既然来到这里,为什么不和我见一面呢?他难道不知道, 这些年我有多想他吗?”
“这种事接触的人越少越好, 如果产生蝴蝶效应,后果会很糟糕。”
他连“或许”、“可能”这一类代表不确定性的虚词都没用上, 足以证明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别人听起来匪夷所思的故事,他们却在不断经历, 没什么理论推敲能比亲历者总结的经验更具说服力。
“那现在你告诉我这些,没关系吗?”林知芝对物理学云里雾里,不过科幻电影也没少看,隐隐感到担心,“我这个局外人了解这么多,会不会对你们产生影响?”
易时在她的身边坐下,拿过那张表格:“会。”
“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易时脸上的笑意淡然,“从告诉你那一刻开始,你就不算是局外人了。我一直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可惜发生一些意外,迫不得已才会这么做。”
林知芝追问他口中的“意外”是什么,易时不愿透露,算算时间也该出发去高铁站了。毕竟是一手养大的孩子,林知芝深知易时的脾性,他不想说的东西,谁也别想问出来,嘴比蚌壳还严,把他丢进审讯室,肯定是预审员们遇到的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因此,她只能带着一肚子疑惑,不得不踏上回家的路程。走至小区门口,林知芝让易时早点回局里,去高铁站的路她走了几十年,闭上眼睛都能摸到。
“我送你。”
“不用。你回局里太迟会耽误正事,到时候又被领导骂。虽然有喻樰替你挡着,但是这儿又不是南宜,听你爸说海靖情况复杂得很……”
易时笑而不语,林知芝望着他这副浅淡又镇定的表情,心里升起一股怪异感,联想到在闺蜜婚礼之前见到的林壑予,一把攥住他的袖子:“小易,你是不是、是不是……”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眼前的易时是不是不用办案?亦或者,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易时?
出租车来了,两人一同上车,林知芝看似在欣赏窗外风景,实际上手指在不断搅动围巾下摆的流苏,借此表达纠结又困惑的内心。
作为海靖市最大的高铁站,这里一年四季客流如潮,人员流动巨大,根本不存在工作日、休息日之分,旅游的淡旺季区别也只是拥挤和更拥挤而已。在入闸口不远处,林知芝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易时:“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想问什么。”
易时修长漂亮的食指竖在唇上,一切尽在不言中。林知芝顿悟,看来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他和哥哥一样经历过未来,难怪什么都知道。
市局里也许还有另外一个易时,林知芝已经不想去求证,踮起脚伸手揉了揉他的黑发:“这次不是寻常的案件,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还有我哥,我没办法见到他,只能拜托你提醒他了,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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