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牺牲品,爆了冷门,那备受看好的象棋大师十分背运。也正常,赌博本来就是十拿九不稳的事情。
还剩4位玩家。按筹码排序的话,下一个必然轮到何意羡。
主持人预知后事,叹惋道:“何先生在大盲拿到Q♣8♡,虽然面对接近4:1的赔率,但他跟这两位筹码大哥、二哥奉陪不起,应该会继续弃牌。”
果不其然——扔、扔、扔!
镜头也渐渐不给他了,何意羡被遗忘了。你打那么臭谁关注你。
观众席议论:“遇到这种胆小鬼真是造孽啊,你看他摆筹码看着就像外行!人家是赌钱,他是花钱看好奇心哈哈哈……”
还有的说:“选手的素质是越来越差,什么水货都能参加比赛。”
伸张正义的也有:“那些人认为中国人打不好德扑这种高智商的运动,我最反感的就是这一点。我们拥有五千年的文化,中国人最初打牌九和麻将的时候,他们外国人还不知道什么是扑克呢!”
反驳马上来了:“嘿,但是中文有个词叫叶公好龙,毕竟谁喜欢真龙呢!”
“喂,喂,该你了!”亚历山大敲桌子,“听到没有?”
“听是听到了,谁规定听到了就必须回答?”何意羡用一种几近惊异的调子说,不过很快把脸转过来和解,“商量一下,你下小点,否则我没法Call了。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好不好啊?卖个面子,交个朋友。”
“你身上有几根毛啊,让我卖你面子?”亚历山大满怀厌恶。
主持人也在说:“亚历山大的优势太大了,他现在既可以用筹码优势欺负中筹码,也可以用牌力跟小筹码全进拼命,这让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很恐惧。他是美国的扑克明星,扑克名人堂的成员,名声最响,筹码最多。他气势如虹,该赢的不该赢的锅都赢了下来,配上他激进到不讲道理的蛮横打法,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如果这样的对手是小筹码,那好办,等着他自己玩火自焚就好,可是这样的对手一旦成了大筹码,那就是全桌的灾难。亚历山大的存在,决定了别人的打法只能是暂避其锋芒。”
“好吧,我理解,你已经有别的合作无间的朋友了。”转而,何意羡把头甩向一旁,面对千穗理说,“你看,你的朋友是个疯子,他在疯狂加注,位置又是纽扣。不过他虽然是疯子却不是傻子,他明白你很可能要拼命,所以他的牌比平时要强。我估计你不是弃牌就是全进,但你居然只是跟注,令我有点意外。但转念一想,又忍不住称赞:锅底已经60万,如果现在你全进,你的朋友面对4:1的赔率,肯定会套牢;如果你等到翻牌再下注,反倒会给你的朋友一个逃跑的‘机会’。你真是送了你的朋友,一个精巧的设计。”
何意羡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其他人就立刻把塌肩直了直。
两位当事人强装充耳不闻的模样。
“你输也要输得抢镜头?闭上你的嘴。”亚历山大竖起中指开火,可说完以后,把嘴唇缩得又小又紧就像个浆果。
大家心知肚明,何意羡是在掰扯。扰乱对方联盟的阵脚,在其自我怀疑之时,相时而动。使用离间计太常见了。千穗理矢口否认,说何意羡是在捣乱,让裁判命令他停止。
总之别人再怎么想也没有结论,一切都像是罗生门,每个人说出来的话都不一样。打牌本来就是这样,只能通过概率计算和下注去试探对方,因此都是在不充分信息下尝试做尽量多正期望收益的决策。何意羡说的,与千穗理辩解的,根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版本,也不知道谁是真的。
气氛笼罩着一层很不自然的沉默,主持人圆场:“看来,跟这些扑克手相处,至少要学会一件事,就是每个人的话都要打三折听。”
亲眼所见才骗不了人,翻牌!
——Q♡J♣5♣。
何意羡仿佛在一种全然悠闲的情绪中,去消遣一个闲暇无事的下午。他明明是这把不玩了,却此时做了一个奇怪的轻摇手指的动作,他也过牌一样地说:“我感觉你应该是要全进了,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你居然过牌。剩余的筹码只有三分之二锅,居然过牌!如果这是一个不会打牌的玩家,还情有可原,可是你不是刚出道的菜鸟。如果翻牌前我对你的阅读没错,就只有一个理由讲得通——你击中了超大牌,至少应该是AQ或者两对,有可能更大?”
转牌是一张貌似很安全的♦4。这次千穗理没有再犹豫,她把50万推向中央。
何意羡的语气把严肃的问题变成了扯淡一般,把手心朝上,四指并拢“请”了一下,对亚历山大说:“有张唯一的6已经被你右边的南韩兄弟扔到废牌堆里了,她的赢率已经是精确的0%。所以你应该秒跟的,你拿稳了三张10,不是吗?”
千穗理满是不信地看着他,但亚历山大居然真的翻出口袋对J♠J◆。
千穗理从高峰跌落到了谷底,难以置信地惊讶、沮丧、无奈!她翻出6♠6◆!净输80万美金!
这人的底牌全部猜中——这证明何意羡已经不是读心术了,难道他开了天眼,有本事透视?!郑珉宇把帽子掀起来一点擦汗,黑眼仁吓得一高一低。大家再听何意羡说话,每每听得既惊骇又入神,被他讲得都撵得找不到北。
何意羡道:“这手牌你从头到尾的设计都非常合理,但还是彻头彻尾地输给了天意。为她叫好之余,也不禁感慨啊:牌神,你怎么什么牌都敢出啊?小三条撞上大三条,这样百年不遇的牌居然发生在终桌4人局,还是比较小的筹码的身上……”
观众们此时只见画面剧烈一晃,然后就黑了。揣测是不是哪个急眼了的动了手。
镜头恢复正常时候,便见到监赌们排队着搜检何意羡,不仅搜身,还用手电筒一样的强光设备照射他的眼睛。一无所获。
导播按了按桌上的蜂鸣器,一个漂亮的速记员应声而到:“慢速回放刚才那一段,这个人一定出千了,看看破绽到底在哪?”
主持人忙稳住场面:“是的,这就是亚历山大这种松凶牌手让人害怕之处:你等啊等啊,忍啊忍啊,过了整晚,你终于等到一手强牌,想着从他身上翻倍,可是他偏偏就拿到了比你更强的牌!可这就是扑克,作为牌手,你一方面享受它带给你的快乐和荣耀,另一方面也只能默默接受这样委屈的结局……”
观众听不到牌桌的声音,只是看默剧似得,看到混乱之前何意羡的嘴皮子一直在动,交头接耳:“是律师吧?真是能说。”
六成观众支持亚历山大,因为他打得好看嘛!观众看牌,可不就为了看个热闹呗!可是有人比较逆反,看不到脸,只能看到手:“真是好看极了,真想看律师先生用这双手洗牌,一定优美得会如同音乐流泻出来……”
亚历山大咒天骂地重新坐下来:“你知道教训了!如果你再不闭上嘴,我们马上就会看到谁的日子更难过,每个人都会指点着你哈哈大笑!我会拗断你这个小恶魔的脖子!等从这里出去,我会把你从高高的楼上扔下去,那充分体验重力加速度的几秒钟会成为你对这个世界最后的记忆!”
何意羡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得很小的方巾,擦了擦脸:“不好意思,我意识到我本该保持沉默的。来吧,请继续相信你的日本朋友。”
千穗理请求中场休息,亚历山大余怒未消似得:“我们职业牌手不常有吃饭的时间,你要是不高兴可以不跟了!”
这一手牌发下来,千穗理把胳膊抱在一起:“亚历山大·罗德里格斯,你不Call就Fold吧!大家都在等你,你给大家添麻烦,你能不能快一点?”
“自己顾着自己吧,别挡着我!”亚历山大如同喘牛,摇头晃脑,这已经成了每次轮到他决定时的固定套路。
这个圈子很小,原本谁是聪明谁是笨蛋显而易见。但一场猜心游戏蒙蔽了视听,因为听说过比赛刚开始之时,何意羡便在四处收购筹码。经过方才那一遭,彼此都怀疑他才是大庄家,是做局抽水的组局者。他合纵连横了场上所有的人,共同来榨干自己的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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