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重心高的车辆,被这样撞击后很有可能会发生侧翻。但那人无疑,是把他们当陷入疯狂的高速逃犯了,警匪生死追击还讲什么安全性?
地上的雪是松软的,树林是一片白色,树木都像洒上一层棉絮。而天地之间,所有的齿轮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转动,耳边“咻”一声传来空气的低吼,身后飞驰的车猛然横在他们面前。急速制动的灼热车胎,斜着溅起一条高昂的雪线,扑洒在车身前。
何意羡自问,有生以来,从没见过白轩逸这般阴鸷凶悍的表情,昨天一整夜都没有。
讽刺就是带着笑脸侮辱。所以如愿的何意羡,一道强光照在脸上之时,他笑了笑恬若不见,还去如常地舌吻身边的男人。
目光却紧紧锁着走来的白轩逸,何意羡脸上挑衅的表情尖刻至极,甚至一边按下两色车灯互闪。
第72章 明月夜照鲛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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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的压力灭顶时候,大部分人的表现是激情表露过剩,被情绪征服,比如何意羡。
但白轩逸截然不同,极而言之,他有一种沉默而顽固的超然理智,面目虽然阴晦,头脑却明澈得很。
这一次,他连一句“出来”都没有说。
枪托嵌有特殊金属,几下重砸,能够对抗狙击步枪10m射击范围内3次实弹测试的,FJ79式军用防弹车窗玻璃出现大面积水波裂纹。
外层玻璃打碎,疾风迅雷五发子弹,几乎对称打在四隅和最脆弱的三角窗。夹层中的聚碳酸酯材料吸收子弹能量,子弹的动能到此为止。剩下的交给两下猛力肘击,速度太快,竟然发出了与空气的摩擦声——车窗尽碎,最后一枪,车锁破坏。
从来到车侧,到拽开车门揪出轻浮淫荡的弟弟,凌厉的画面随着连珠般的枪弹声轰炸神经,整套流程过程不到三五秒,比一个完整的深呼吸时间还要短。
何意羡的嘴巴,却不像身体为人彻里彻外地制住,大声讥笑:“白轩逸,暴力、又是暴力,不用暴力解决问题,你还能做成什么?”
他的那种爱与恨皆可杀人,以致要被塞进车里时,忽而白轩逸颈上一凉——
那是何意羡袖子里藏的战术笔,打击头的硬质合金钨钢,是市面上强度最高的攻击头部材料。
切金断玉的刀刃,抵在白轩逸的喉部,何意羡逼近一寸。
可是正值此时,忽的被白轩逸一把拽入怀里——轰隆!
狙击弹的口径比手枪大多了,重量大、穿透力强。擦身而过,折断一棵参天巨木。
这是何峙的地界,长年累月布设着隐蔽的武装力量,再正常不过。这一枪,只是小小的前菜与警告。
千真万确,数挺狙击枪必然正在瞄准白轩逸的头颅,而特制的倍镜中映射的,是他们以近乎拥抱姿势难分难舍的两个人。
整块佘山就如开了水的锅,只等何峙一声令下。
所以何峙平静地对他说:“回来,危险。”
根据听到的声音差,计算大概位置——十点钟、三点钟方向,白轩逸的视线锁定了附近的制高点,那枚狙击弹路径平坦,说明敌人的距离小于250码。白轩逸不论是机体的反应速度,还是下手精确之程度,都像是没有流淌过感情之血。他一手将人紧紧拥住护在怀里,一手上膛反身给了一枪,威力特悍的沙鹰手枪射程超过100米。邦的一声!冷弹打翻一座狙击台,掩体连环爆炸。
子弹连连上膛头顶嚓擦连声,何意羡却恍如未闻,磷火似的幽光在眼底簇动,映射出满脸阴沉的兴奋:“怎么了啊哥,你风流快活完了,刚刚想起来还有个能插的弟弟?喔,这就叫‘一夫一妻制’?回去伺候你的正牌老婆,我祝你青云直上一步登天。”
白轩逸听到这些话是什么神情,他至多因为遽尔遭了这么一下,突然变得不坚执了。像被一种疲惫淡淡腐蚀,一台锈空了却永远无法松气的军事机器,道:“你在说什么。”
何意羡怒容满面,又发着高烧,血管都烫。气得都笨了,痴钝了一下才道:“关心我说什么?你去问问全世界都在说什么,你自己放了满世界火,不给我点一盏灯?酒店中午十二点才退房,现在几点你就来了,卡着点来早点指着完璧归赵?我才一个男人你就受不了?桥洞底下找人轮了都不叫过瘾!”
白轩逸看似无比漠视地听完了,好像无法拯救的,他就庄严地放弃了。似乎他的容忍,其实根植于鄙视;真正的鄙视就是坚信一个人是毫无价值的,这种鄙视可以与体谅和容忍并存而相安无事。
他的平定,反而更胜任何耾耾雷声。导致何意羡道了话,是盯住了对方的反应,他的胸腔才开始剧烈震动不止,入目的画面都在发抖,生出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何峙你说话,让他们通通开枪!打死白轩逸!也打死我!”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这里也不是墨西哥。”何峙始终平视前方,微微摇头,“白轩逸,言诺而不与,其怨大于不许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以及小羡,回到我身边来,别让我说第二次。”
闻此,何意羡压根没有略罢其威,猛不防提膝一踢,往白轩逸的膝盖弯处狠命一踩,推到身后树干上,摁着肩膀,提着后脑向后狠狠一撞,拳头照脸挥上。白轩逸不仅不去屈臂防守,本能闪躲都没有,一拳下去,嘴角渗了血。
两人身形更加重叠,暗夜中的杀手们因此丧失可见目标,红外瞄准线差点扫到了何峙脸上。
明明是何意羡占据绝对上风,白轩逸从未还手。可是不知为何,竟像是何意羡如同一个含冤的小孩,哭着不得下台,不知道怎样停止,是他在对白轩逸求了又求,求了又求,哭了又哭,哭了又哭。
他认出白轩逸身上的衣服,和合影里的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但是,何意羡最后问了:“未婚夫,是么?”
然后,白轩逸闭上了眼:“嗯。”
打击声仿佛是被布捂住了般闷。而何峙却没看过他们一眼。他解了袖扣,手撑着额,像神惘了一会,离开时露出奇异怜悯的容色:“够了,小羡。你累了,我也累了。”
黎明前的至暗时刻,持久凄厉的狂风驱赶着连绵的雨夹雪横扫而过。何意羡夺了一辆前来接援的车,把白轩逸弃在遥远尘埃里。
白轩逸见到车影彻底消失,他终于能够放下捂在左肋的手臂,一道长而深刻的刀伤——伤口半新不旧,在冻凝的气流里刚刚结好一层薄痂。
换而言之,在今晚备尝辛苦找到何意羡之前,白轩逸就已满身都是伤了。
第73章 百川喷雪高崔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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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架打完,是胜利者的尊荣荡然无存。
要回半山腰的住宅去,何意羡一路狂飙,路上警笛声震天。
他也不想管白轩逸是不是孤身入的敌营,还是他趁机遣来了一窝如同马蜂过境的条子。他知道,何峙人家家里地下室是挺大的一个“博物馆”,什么“博物馆”——官方的军火库与之相比,一鳞半爪,不是真龙。如若“保护伞”被打掉了,真要查下去,那不要了命,也要脱层皮。
他不知道,现在为首的警车上面,除了公安厅的调令之外,检察院那一纸坚毅的搜查令上,俨乎其然签署的就是白轩逸的名字。何峙有点仓促地回去,也有后院起火的原由在。
今天过后,白轩逸“正气凛然”,何峙锱铢必较,反正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黑白两道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纵然不是由何意羡挑起的大大小小战争,也是因为他频频慷慨送出几枚空投、鱼雷,惹得原本谨饬博弈的双方提前上场梭哈。
何意羡懒得想了,他只在想,爱情这种东西么,果然稍有自制力和常识的人便不会上当。
转念他又想,啊,白轩逸有精神病啊。精神病人就像一个骨折的人,你不能鼓励一个骨折的人向前跑,尤其还是指示他向自己跑过来。这是不对的。
何意羡的高烧症状变得危重。他也住脑了,再想下去,他也要有病了。
他车速很快,有益于住脑。感到车胎离地五六厘米,他在开磁悬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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