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148)
我是故人,你又何曾不是我的故人。
上官明棠觉得那信上都带了烫人的温度,好似东方月一直望过来的眼神,渴切中带了炽烈。
他摊开信来,一字一句,不敢落下。
默了半响后,上官明棠从中抬起头来,看向凤泠,说:“去唤晨将军过来,就说我有重要事商议。”
凤泠从他眸子里看出了此事之重,也没问什么,便转身出了门。
不出一刻,晨风已坐在了床榻前,看着人问道:“若离,你唤我来,所谓何事?”
上官明棠面上表情严肃:“晨大哥,此事关乎公子府和侯府,我入府晚一些,哥哥定要思虑清楚再同我讲。”。
晨风看着他,无比认真地回道:“你且问来,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出生晚一些,也是7岁之后才入了侯府,又被引入公子府治病。所以我想问,公子翊是何时入府的,他是自己来的还是带了一个婴儿,再者他是直接……”
“打住,若离你一下问如此多的问题叫我如何回答,不过你问的这些我恰好知道些。”
晨风又道:“公子翊起先是在咱们侯府外要饭的乞丐,那日师傅从汴州回府,见他可怜便赏了他些吃食,也便是这一下同情之举,才引狼入室。他来时便带了小玉儿,师傅见他孩子小,便收留了他,也不知后来会发生这等事,如此想来,那时他便已有了谋划之心,师傅向来爱民,他那般可怜,又怎会置之不理。”
上官明棠目瞪口呆,真就如东方月所言,若是公子翊早有预谋,那对小玉儿的教导,岂不是都是误导他。
上官明棠说,“玉儿本就心智不成熟,若是他还被教唆,那玉儿他岂不是要酿成大祸……”
晨风接了他的话,“玉儿虽然心智不成熟,但却天资聪颖,应该不会帮着公子翊为非作歹,所以我想河西走廊之事该与他无关。”
上官明棠思忖了片刻,才道:“公子翊从侯府到公子府,再到荀北,一步一步,筹划周密,皇城若是无人接应定做不到如此。”
上官明棠又说,“颜如玉虽然也参与,但他目的明确,他要做庙堂之上的无尚朝臣,他与公子翊真正的目的不同,一个要保大虞,一个要倾覆朝堂,所以依照我的想法,我觉得一定还有他人与公子翊交接,且这人该在皇城里。”
“凉国奸细已除的差不多了,如果还有人,那便是我们虞都之人,如此说来,这人即便不是皇亲贵族,也一定会是一堂朝臣,若非如此,定然不能做到把自己隐藏得这般神秘。”
上官明棠微顿了片刻,一边思量,一边道:“哥哥猜想没错,但这皇朝,三军六部,一监,能想到的我们便已经想了,说是皇亲贵族,一堂朝臣该是没错,但又会是谁呢?”
他重复着晨风刚才的话,“不是皇亲贵族就是虞都重臣,皇族,重臣……”
上官明棠嘀嘀咕咕良久,忽而面容失色地看向晨风,大惊道,“哥哥,萧大哥有危险,快去天牢。”
第96章
承德内殿, 华贵威严,比之前更甚了。
熏香燃尽,丝丝缕缕, 淡几乎闻不到香味, 殿内烛火摇曳, 在屏风上映出一道清晰的剪影。
魏炎帝从噩梦中醒来,披衣起身,对着屏风外的人问道:“什么时辰了?”
一旁侍候的宫女忙凑了在了屏风处, 回道:“皇上,已过亥时。”
魏炎帝眼底染尽冷漠,黑暗中无人看到他冷笑的眸子。
静默了片刻后, 那宫女才又听到了他冰冷的声音, “过来给朕宽衣。”
宫女依言, 为他穿戴上金龙黄袍, 魏炎帝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在这宫女身上沉着打量,他说:“可会些功夫吗?”
宫女被他这句话问到了, 慌张的跪了下去, 不敢再抬头。
魏炎帝见她如此, 又重复了一遍, “可会些功夫?”
宫女道:“回……回皇上, 奴婢不曾会功夫,奴婢从未学过功夫。”
“不会?”魏炎帝哼道:“既然不曾会什么功夫,又怎会手脚如此利落,是谁派你来监视朕的?”
自从小玄子之事发生,他就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不过几天时间,承德内殿的宫娥太监已换了数批人。
太尉和兵部商量调走了所有长秋监和巡防值守的御林军, 替换了禁军值守。
即便如此,也还是禁不住魏炎帝的疑心。
魏炎帝端详了她片刻,才又道:“都是要觊觎朕皇位之人,解决你一个,还会有更多人被送进来。”
他长叹一声,冷笑道:“你先退下吧,唤殿外侍候的太监入内吧。”
那宫女吓得不敢说话,一听让她出门,赶忙退了出去。
夜色阑珊,繁华尽褪。
三更时分,巡夜之人已敲过梆子。
天牢里,昏暗无比,唯几缕烛火摇曳,才辨得出人影。
颜如玉在角落里端坐着,眉眼一闭,全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然实际,却还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如何能出去。
往日府里繁华似锦,即便比不得皇宫大殿,却也别有一番风趣,可再看看这破旧不堪的牢狱,石头硬榻,一个破碗,几处枯草,想来入朝多年,他何曾受过这等待遇。
原以为可为,故为之,为之,天下弗能禁矣。哪知,不过就是,如梦而已。
颜如玉叹息:哪知这一招失误,如今竟落地这般下场。
颜如玉微微苦笑着,心中满是凄惶。他在这虞都皇城筹谋多年,在东方黎身边当牛做马,殷勤奉之,最后的还不是被一脚踹开,要他做替死鬼。若不是自己率先料到,早做了决断,如今怕是黄泉路上的冤魂。
皇城多险阻,想来当初就也不该站在这狗皇帝身边,东方黎与淮南王皆是半斤八两,狗皇帝昏庸无能,不辨是非,如今不得见面,更是摸不透他心底之意。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逃是逃不掉的,只得赌上身家性命,再见那狗皇帝一面。
再想来,这皇帝也是怕了,若非因为怕了,也不会将人关在牢狱里,如今只得想办法出去,再见他一面,才能再琢磨他是如何思虑的。若是能拿下圣心,那便再可以东山再起,若是不能拿下圣心,这次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只是这天牢坚固不可破,要如何才能出去,更要如何……
他正苦思冥想着,突然狱卒过来,打开了牢门。
紧接着便有一公公显在眼前,魏炎帝摘了头顶带着的黑袍,抬眸看向他。颜如玉定睛一看,立马跪身下去,沉声道:“皇上,奴才参见皇上。”
魏炎帝回头,示意狱卒关了牢门。
颜如玉说:“皇上,奴才冤枉,真是冤枉。”
魏炎帝冷眼看着他,淡淡地说道:“你罪该万死。”
“是,奴才罪该万死,是奴才听信小人之言,但奴才绝无加害皇上之意,都是公子翊,是他挑唆奴才,奴才也是为了皇上安危,更是为了大虞皇室。他东方月乃凉国公主所生,我大虞与凉国向来不和,那他便不是我皇室正统子嗣,只有皇上,只有皇上您才是九五之尊,只有您配得上那紫微帝座,那是只属于皇上一人的。”
颜如玉爬过去,拽着魏炎帝的衣服,哭嚷着,“皇上,是公子翊用尽阴险招数教唆小人,奴才并非真的要加害皇上,奴才是想杀了他东方月,为皇上能坐稳朝堂,并非有加害之意。”
魏炎帝冷哼一声,缓缓道:“你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最是在行,如今公子翊被杀,你没了靠山,就想再效仿之前,东方黎迂腐,但我不像他那么容易相信人。”
颜如玉这次起了身,微微笑道,“我的靠山,哪有什么靠山,不过都是自己而已。东方黎弃我,我为了保命投奔皇上您,若是没有我您怕是也不能顺利登上皇位。人之死,有轻重,有轻于鸿毛,更有重于泰山,皇家法度,容不得我这般人吗?可这些事里,真正受益之人又是谁,还不是皇上您。”
“没有信誉之人,又何谈谋天下之大事。”颜如玉眉目一凛,继续道,“皇上此番登基是否名正言顺,重臣尽知,若是您想要在这皇位上坐的安稳就需要谋臣,更需要我这种人。虽说阿谀奉承,可谁能保证所有接近皇上之人不带着目的性,我颜如玉没有其他,就想在朝廷立住脚,做个权臣,皇上与其信沈凌白那种迂腐,为了律制规制不知变通之人,还不如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