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是自己人,今儿还给带了东西来,他提点道:“你往城西去的话,记得到桂花巷子去吆喝几声,桂花巷子还有金兰巷子,前头住的都是高门大户,能住在府后头的那几户人家,多半沾亲带故的,也都不缺钱,过去走走,说不定就碰上生意了。”
“行,多谢二哥。”裴厌记下他的话,自己对府城不熟悉,还真得听听这些。
照旧是五文钱的价,二百个鸡蛋正好一两银子,花成方和之前一样,痛快结清了。
这也是裴厌愿意和他搭伙做生意的一个缘由,不会找各种借口拖延给钱的事。
又看见踢竹球的几个孩子,裴厌牵着毛驴避开他们走,出去后没有立即吆喝,这里离郑宅太近。
走远了之后,他高声吆喝起来,按着外头六文钱的市价,一路往城西走,他不着急,零零散散卖着,边走边随意记下各种街巷和店铺。
到了桂花小巷后,正碰上一个提竹篮卖鸡蛋的老妇。
不止花成方知道这里住的人不差钱,常来府城做小生意的人大多都清楚。
老妇带的鸡蛋不多,还有磕碰的,被人挑出来放在一旁的麦秸上,她看着缓缓流出来的蛋液蛋黄,一脸的心疼,可也知道这种卖不出去了,只能带回去自己吃。
听见买鸡蛋的人说不够,裴厌适时上前笑道:“阿姊,我这里有鸡蛋,一百多,要的话可以挑拣,也是六文的市价。”
那妇人一听,不用自己再出门去外头买了,而且自家门口,鸡蛋买了就放进灶房,不会磕碰到,哪有不乐意的,于是就买了四十个。
第215章
去府城卖鸡蛋,因路远,又不能走快,沿街吆喝也急不得,因此一去就是大半天,好在价钱不错,裴厌心又细,即便有沿路颠簸磕碰的,还是小赚了一笔。
一天一天变冷,瓜果菜蔬由丰足转衰,藤蔓枯萎,菜株凋零,渐渐没有鲜菜了。
谷场晒满了草,边沿处有几张竹席,晒了秋末最后的野菜。这两天无论在河边野地还是山上,能挖到的野草野菜已经不多了,多半都是枯枝黄叶。
西边的五棵柿子树,今年零落结了大小十来颗柿子,柿子叶已经落光,只剩枝头高处三五颗红色的柿子果,颤巍巍随着秋风吹动光秃秃的枝丫而轻晃。
那红色在一片萧瑟枯寂中分外明亮,是土黄色天地中最鲜艳的存在。
几只圆滚滚的雀儿落在枝头,小爪子抓住细枝,也不知它们如何知道柿子熟了的,张开灰黄色的鸟喙去啄吃。
有之前被鸟啄过的熟透的缺口红柿子“啪嗒”掉在地上,摔烂成一滩。
正在院门前玩耍的灰灰突然昂起脑袋,耳朵抖了抖,盯着柿子树那边看,也不知它发现了什么,突然拔腿狂奔。
灰仔一愣,“汪”一声带着些懊恼,飞快追了上去。
等它到了柿子树底下,灰灰已经在舔吃掉落的柿子了,它嗷嗷叫着上去抢,灰灰吃得更快了。
没一会儿两只又打起来,又是汪汪又是嗷呜惊叫的,坐在院里晒太阳改衣裳的顾兰时朝外看一眼,实在不愿意搭理它俩。
天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架,有时一个撵一个,你追我逃,一个比一个贱兮兮,地上土都被爪子刨飞。
有时打的过分了,狗毛都乱飘,嘴巴里都是,若裴厌过去,灰灰和灰仔立马就夹尾巴,因为真的会挨揍。
今年石榴和杏子没结,但枣树和柿子树零星挂了几个果,枣子红的时候,顾兰时和裴厌只要路过看见,顺手就摘了,轮不到狗蹲守。
偶尔灰灰和灰仔看见他手里的红枣,会撒娇讨要,他给喂几个。
柿子树结的不好,还没到真正挂果的盛期,顾兰时直接上家里摘了些,他大哥二哥那边也有,足够他和裴厌吃,就没管那几个柿子,留在枝头上,随着天越冷,鸟雀没吃的会来啄。
不想灰灰和灰仔很喜欢,第一次发现熟透的柿子好吃以后,成天就守在柿子树底下,眼巴巴盼着掉下来几个。
裴厌前天看见有熟透红软的,给它们一人摘了一个,大黑也吃得香,只是它懒得去蹲守,掉下来的自然便宜了灰灰和灰仔。
“又打起来了?”裴厌从后院过来,他和刘大鹅刚把驴棚修缮好,天冷了,一旦刮风下雨,会冻到毛驴。
自从毛驴买回来,可谓是劳苦功高,干什么都得用上它,自然要上心善待。
顾兰时抬头揉了揉脖子,说:“可不是,估计还是为抢柿子。”
裴厌打了个呼哨,发出的声音尖锐而高,直直传了出去,灰灰和灰仔当即就消停了,舔舔嘴巴,各自散开去玩,不敢再嚣张。
看见灰灰跑近前,谄媚摇尾巴的模样,顾兰时笑骂道:“真是欠收拾。”
刘大鹅闲不住,拿了木叉翻谷场上的草,已经晒了半早上,确实该翻动了。
裴厌舀了水洗手,擦干后把布巾搭在木架上,顺手摸了摸昨天洗的尿布,见干了,于是把几条都取下,叠放在一起往屋里走。
顾兰时在给星星改小锁儿的旧衣裳,是昨天去二嫂那边串门子,她给的,奶娃娃说长也长得快,多一身衣裳好换洗。
庄稼人都俭省,奶娃娃又不干活,自然扯不坏衣裳,只是这衣服好几个孩子都穿过,旧是旧,但柔软,他不过收收袖口边和裤管,再绣了几样花和几颗小星星在衣角和领口。
有了彩线花样,更亮一些,适合小孩子。
放好干尿布出来后,看见周淑云从篱笆门外进来,她提了个竹篮,是去买猪肉和豆腐了。
裴厌说道:“下午吃饭早点,吃完我好送周姐姐回去。”
“嗯。”顾兰时点点头,今天周淑云做工的日子到了,昨天晚上他已经把工钱给了对方。
周淑云来时带了包袱和铺盖,抱着走回去多艰难的,反正家里有驴车,很方便。
“兰哥儿,我还买了豆腐皮,晚饭切丝拌着吃?”周淑云进院问道。
“好。”顾兰时点点头,又说:“周姐姐,晚饭吃早点,蒸锅干米饭吃,拌一个豆腐皮,再做一个肉沫豆腐,再炒碗菘菜,等下让裴厌把那只公鸡杀了,今儿炒着吃,炖肉也吃腻了。”
这就荤素四样菜了,他想一想,又说:“再打个蛋花汤,淋上些芝麻香油,一人舀一碗,今儿咱们吃好点。”
周淑云知道这是因为她要走了,只是没想到自己被这般看重,花钱买肉和豆腐都不够,竟还要杀鸡,面上不免有些犹豫。
顾兰时抬眼,就看见她神色,笑着说:“周姐姐,快去忙吧,活不少呢,我做完手头这点活,再进去帮忙。”
“好好,你忙你的,灶上的活有我就行。”周淑云一听催促,立即就往灶房走。
顾兰时笑笑,没有说什么。
裴厌进柴房,里头有只被捆住脚的公鸡,他拎出来放在院里,自己拉了个板凳坐在柴堆前用小斧头劈细柴,等水烧滚了再杀鸡不迟。
这公鸡是方红花昨天提过来的,说老了,让裴厌去镇上的时候卖掉。原本是他大儿媳养的,她不过平时帮忙喂喂,公鸡养了好几年了,大儿和大儿媳说了声,便让老娘做主,把鸡卖了,得的钱自然也是她的。
裴厌给了方红花五十文,老母鸡好卖,老了的公鸡价钱其实没这么高,四十五文顶了天了,裴厌找了个借口,说这公鸡个头大肉多,多给五文是应该的,方红花乐呵呵收下了。
既然让杀,他没有多问,想吃就吃了。
顾兰时是想着周淑云在这边干了两个月的活,十分厚道尽心,从不偷奸耍滑,每次让她出去买东西,余下的钱分文不差,一文都没贪,尽数还回来。
干活更是不用说,人很干净,对星星也好,没事就帮他哄孩子逗孩子,星星见了她也会笑,显然是喜欢的。
“周姐姐,下午饭吃早点,吃完让裴厌送你回去。”想起这件事,顾兰时一边绣彩线一边说。
“哎,好。”周淑云在灶房答应一声,没一会儿她低头用手擦了擦眼睛。
*
饭后,天有点阴。
每年深秋以后,绿意褪去,天地之间,入眼尽数都是土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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