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厌答应一声,拎着小包袱和竹筒大步离开。
顾兰时看他走远才回去,猪仔鸡鸭还有狗都能吃谷糠麸子,关好院门先烧水,早起这一顿喂好了,他才能放心去田里干活。
*
水田过几天才灌水,顾兰时背着小竹筐过来清杂草,刚才在路上碰见他爹娘,因裴厌这亩水田在另一边,三人在岔路口分开了。
嫁到本村,好像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换了个地方过日子,见的人依旧是那些。
成亲前裴厌清过田里的草,这会儿不至于太多太旺盛,他挽起裤管从地头往里慢慢走,没一会儿碰见同样和家里人下地的李梅。
“兰哥儿。”李梅在地头停下喊,他爹娘见是和顾兰时说话就没阻拦。
顾兰时回头,看见他笑了下,说道:“叔,婶子,下地去。”
李梅爹娘答应一声,先一步往地里去了。
“怎么了?”顾兰时转身走到地头,但没上去,已经踩了一草鞋泥,懒得再上下了。
梅哥儿犹豫着,小声问他:“你怎么样?”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顾兰时扬起笑容说:“挺好的,之前事情急,没来得及和你说,他其实是个好人,只是面冷了些。”
对此梅哥儿显然有点不信,又问道:“他没动手?”
在村里,汉子打老婆的事屡见不鲜,有性格泼辣的妇人和夫郎也会闹腾对打对骂,不过裴厌人高马大,又凶神恶煞的,顾兰时细胳膊细腿,一看就打不过。
李梅忧愁地皱起脸叹气,他从小到大性子怯懦,家里又穷,朋友很少,交心能说话的就顾兰时一个,眼瞅着顾兰时进了狼窝,心里有些不好受。
顾兰时哭笑不得,他知道不能怪梅哥儿,连他家里一开始都担心,更何况不知内情的人。
他笑着解释:“没有,他不是那种人,你想想看,哪次打架不是别人先惹的事,他只是还手罢了,其实很讲理的,只要好好跟他说话,他不会生气,更不会动手打人。”
李梅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是这样,见顾兰时过得没有那么不好,他松了一口气,这才露出一点笑,说:“那好,我先走了。”
顾兰时点点头:“嗯,快去吧。”
田地里的活不能耽误,梅哥儿家里又穷,就指着几亩薄地过日子。
天一热,有水有土,杂草像是得了势,不清理好以后会欺了秧苗,他一个人忙碌,晌午简单煮了碗春菜吃,给狗和禽畜烫食剁草喂过后,又下田将剩下半亩稀草拔掉。
下午回去的时候顺便到麦田看了眼,麦子已经抽穗了,裴厌伺候得不错,麦子稀稠正好,因已经长成,地里有杂草也不会欺倒麦子,他往麦地里边走边看,土地还算湿润,暂时不用浇水。
不过对相看田地他没有他爹眼头准,裴厌这几天又忙,等回头太阳大地旱了的话,他爹娘要是浇地,他跟着一起浇就行。
回后山从村子走比较近,不然还得绕到河边,河水弯曲要多费几步路。
顾兰时神色自如,即便知道有人看他,全当没瞅见,路上遇到本家亲戚说几句闲话,进院门时竹哥儿正在灶房做饭,二黑摇着尾巴,他揉揉狗头,跟竹哥儿说一声,往筐子里装了十几个疙瘩菜回去了。
路上还在想,竹哥儿果然长大了,一个人可以做饭。
他一出嫁,他娘有时忙地里的活,只能竹哥儿上手,干着干着也就熟悉了。
傍晚,炊烟渐渐变淡,只余一缕轻烟若隐若现。
顾兰时饭已经做好了,灶底小火慢慢熄灭,天热,不用吃滚烫的。
左等右等不见裴厌回来,看见院子外的墙根下有些杂草,怕长高以后钻进蛇鼠,他拿了锄头出来,沿着东边院墙好生锄了一遍。
大黑耷拉着尾巴在不远处看他一眼,最后趴在土路上打瞌睡。
听见狗呜咽叫了两声,顾兰时没有往西墙那边走,杵着锄头往路上看,果然,裴厌身影出现在路口。
他迎上去,笑道:“饭都做好了,今天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裴厌衣裳有点脏,尤其肩膀和袖子,一天过去,清早那点气闷消散不见,他从怀里掏出小荷包,动了心思想拉起夫郎的手,但顾兰时已经伸过来了。
顾兰时一接过发现挺沉的,惊讶道:“这么多。”
“嗯,五十文。”裴厌有点高兴,虽然没笑,但神色放松舒缓,眉宇间的冷厉几乎融化,说:“今天来了一船楠木,给镇上大户人家送的,不止要从船上搬下来,还要运到家里去,跑一趟多挣了十文。”
他边走边说:“另一船的箱子年头久了,有些污迹土脏,身上难免沾了些。”
顾兰时笑眯眯听着,心道裴厌说话不急不慢,其实是个性子很好的人,连说话声音都有几分好听,越听越有点稀罕。
他将小荷包塞进怀里,说:“这不打紧,晚上换下来明天我给你洗了,小裤也该换了,之前洗的都干了,就在箱子里,夜里你翻出来穿。”
小裤就是亵裤,出于避嫌,平时喊小裤或底裤的人居多。
提起这个,裴厌薄唇微抿,下颌也有点紧绷,颇有些窘迫。
两人虽成亲了,但相比寻常的夫夫还是有点不一样,他前几天换的亵裤本想背着人洗,没想到顾兰时看见,顺手就给他洗了。
“好。”他喉咙有点干,说完这个字就不再说话。
顾兰时在家最多帮竹哥儿洗洗亵裤,狗儿小时候的亵裤也是他洗,不过顾兰瑜长大后有点羞,不再让他动手。
成亲后他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可洗衣做饭这些本就是自己的活,裴厌要出去挣钱,累一天回来也没工夫洗,就硬着头皮干了。
说起来裴厌这些衣裳虽然旧,但之前换得勤也洗得勤,倒没什么难以言说的脏污。
两人各怀心思进了院门,等洗了手后才渐渐缓过神。
看见热腾腾的饭菜,裴厌眉眼越发柔和,也不用说,自己端上桌子,顾兰时慎重将小荷包放进房里,出来见碗筷都摆好了,笑眯眯坐下吃饭,一整天的忙碌在傍晚停歇,伴着晚霞高高兴兴填肚子。
作者有话要说:
厌:被凶了,不高兴
第49章
吃过晌午饭,顾兰时坐在院里缝衣裳,大黑趴在角落里啃昨天扔给它的骨头,前爪抱着,像是什么宝贝,一人一狗互不干扰。
裴厌买的地和陪嫁的地不在一处,干活得两处跑,好在两亩水田不多,这几天他一个人将杂草清了一遍,麦地那边不用着急,等过了晌午这阵太阳大的时候,下午过去转转拔拔草就行。
针线活要做得细一点,不然针脚太大,缝是缝住了,回头容易扯开,针线紧密整齐一点也好看。
这里离树林近,后院十五丈左右就是石头山壁,所以没有后门,只用泥墙围了院子。
林子里不知名的鸟儿在叫,几只灰麻的雀儿在墙头落下,也不知在啄什么,一跳一跳的蹦跶。
顾兰时低头干活,听到雀儿拍翅膀飞走才抬头揉揉脖子,每天要打草,地里也要忙,他只能逮着空子做衣裳,好在快做完了。
他进堂屋倒了碗茶喝,变凉的茶水解渴是解渴,但长久喝冷茶还是不太好,他在家里喝惯了陶罐煨的热水,泥炉说贵也不算太贵,十五文,等裴厌回来商量一下,若要买,上周家村的泥瓦匠家里买一个就好。
解了渴,他又回到院里坐下,针线刚拿在手里,就见大黑呲牙低吼着,从院里窜了出去。
顾兰时被它吓了一跳,听见外头有狗惨叫,他立即拿了根木棍跑出去,却是二黑在被大黑撕咬。
“去!”他赶忙喝止住大黑,因自己害怕这条大狗,心中虚的不行,可又怕二黑被咬死,他只得作势轮棍子。
大黑嘴边挂了一撮毛,被喝止后不像面对裴厌那样畏缩,直到顾兰时举起木棍,它才警惕着往后退。
二黑受了惊,惊叫着夹尾巴往顾兰时小腿间藏,硬是把毛绒绒的脑袋挤了进来。
顾兰时没有将棍子抡在大狗身上,目的只为吓走它,不然要是惹急了,恐怕他和二黑都讨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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