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亲生的呢!
刘礼好像也有些心虚,迅速岔开了话题:
【好了,我要叮嘱相父按时喝酸枣仁安神汤了。对了,赵菲姐怎么还没有上线?她上线了踢我一脚,我还有东西要问她呢。】
穆祺呵呵一声,没有接话,但也下意识瞥了一眼右上角备注【废帝搓麻】的灰色头像。如果他没有记错,赵菲已经离线半个月之久了吧?夺取陕州的战斗居然这么艰难么?
第9章 议论
西苑之内没有秘密。用不了半日的功夫,皇帝骤然暴怒的消息便传遍京中上层,激起了无数的猜疑——国朝定鼎以来,宫苑中的风波便没有断过;昔日建文皇帝乘白云而去,先朝武宗皇帝易溶于水,本朝清妙帝君又险些易燃于火;有此种种先例,难免叫人提着两分心肠。
不过,皇帝很快便发了一道上谕,令闫分宜统管高丽使者朝贡的一切事务;旨意措辞一如既往,传旨宫人也并无异样;那隐约的疑心,便自然消弭。
而身为皇帝最亲近的佞臣,闫分宜自是与君上心有灵犀,一点便透。他当日就召集礼部与户部的堂官,共同商议接待高丽使者的办法。好容易将章程议定妥帖,第二日便有西苑太监的上门,奉皇命查检进度。
这本来也只是浮皮潦草的惯有流程,但太监看一遍公文,却连连摇头,而后宣读圣上的口谕:
“礼部奉命办事,何乃奢靡过费至此!朕四季常服不过八套,换干洗湿,常衣再浣之服,思天下有无寸缕之民也。圣人以百姓之心为心,礼部仰体朕心,孰可恣意妄为,挥霍无度?俭以养德,尔等慎之!”
闫阁老被这当头一棒砸得汗流浃背,只能下拜在地,百口请罪。但谢罪之余,又不觉大生疑虑:他为了迎合皇帝办好差事,倒也用心把接待的仪程添了一些,但无论如何,总没有到“奢靡过费”的地步吧?
他只能往太监手里再塞一张银票:“求公公指点!”
传话的太监左右看看,终于开口:“皇上很关注接待高丽的事务,一日要问两三次。”
闫阁老赶紧探底:“那圣上的意思是?”
太监小声道:“皇上明明白白说了,礼部做事,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明明有高祖皇帝时定的规矩在,为什么不照办?”
说罢,他拱一拱手,快步离开,只留下闫阁老呆在原地。他茫然片刻,心中满是崩溃,一时几乎言语不得。
——高祖皇帝的规矩?高祖皇帝可是抠门到只给正一品官员开十两银子月俸的狠人!要是按他老人家的规矩办,那礼部的经费估计也就只够请高丽的使者吃一桶潲水!
奶奶的,不忘高祖要饭苦,同饮珍珠白玉汤,是吧?
想到此处,闫阁老胸口翻腾,鼻孔又是一热,流出两道滚烫的鲜血来。
·
不过一日的功夫,皇帝对高丽使臣微妙之至的态度,便瞬间传遍了有资格知道的耳朵。外藩无关大局,一般人也就看个笑话。但对于摩拳擦掌,枕戈待旦,死盯着首辅宝座的清流一派,却无疑是天降的喜讯,一举翻盘的热望!
太监传旨后不过半个时辰,许阁老的门生,给事中周至成便悄悄拜访尊师,传递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学生已经打听确实,闫分宜确实被陛下申饬了一番,虽未点名道姓,也是颜面扫地了!”周至成很是兴奋:“闫党借大礼议逢迎圣意,手握礼部也有十来年了,如今正好是敲打他们的的机会!”
许少湖本想开口,却又疲乏的闭了闭眼。他昨日又服了半粒金丹,写了报告呈奏圣上;虽然用量慎之又慎,仍然是出恭数次,小解十余回,窜得现在都有些发虚,实在不适合政斗这样高难度的活动。他只能望向身侧的高中玄:
“素卿,你怎么看?”
高中玄身为裕王保傅,素来谨慎,只沉吟道:“闫党浊流祸国殃民,自然不可不除。但我看皇上的口谕,未必有苛责闫分宜的意思,现在恐怕不宜动手。”
这话说的也是正理,但周至成心中却很是不服。他的才气见闻远不如清流中的人物,不过仰仗着母家与许阁老的一点亲缘,才能勉强攀附到现在的地步,在门生中也颇有些脸面。近日听闻许阁老极看重一个姓张名太岳的举子,有意纳入门下。他便暗自生出了不少危机感,很想借机表现表现,巩固地位。
他辩驳道:“浊流也不过就是靠着闫分宜谄媚奉上,才能窃据高位。高师傅何必这样畏惧!”
此话一出,高中玄倒没有什么所谓,许阁老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自西苑议事以来短短数日,虽然朝中大局并无变更,内阁的势力却微妙的有了起伏。原本首辅以下并无高低,但皇帝如今签发敕令,都是先送闫分宜,再送他许少湖;闫分宜又额外拿到了一颗清凉殿的银章,可以随时入值,无需通报。如此双管齐下,权势无疑是大大的增长。
周至成说得不错,这的确是闫分宜奉承圣上,卖力舔来的回报。但他许少湖难道就不想舔了么?可天赋这种事情就是没有办法的。闫阁老天生丹药圣体,万劫不坏的天选小白鼠,硬磕丹药面不改色,许阁老这样吃半颗就能窜一天的弱鸡,又岂能与之相比?!现在听到一句“谄媚奉上,窃据高位”,那可真是刺心。
想一想如今敏感的局势,许少湖顷刻下了决心:
“都可以畅所欲言嘛。至成,你不妨再说一说。”
这显然有默许的意思,周至成喜上眉梢:
“阁老明鉴。闫党祸国殃民,焉能容他们把持权柄?学生的意思,是不妨这一次狠一狠心,干脆借着陛下的旨意,直接把高丽使臣朝贡的事给砸了!阁老,长痛不如短痛,接见外藩的事情闹得越厉害,闫党的瓜落便越大。就当国朝身上烂了一块肉,挤掉闫分宜这个疮!”
他说的疾言厉色,义正词严。在旁细听的高中玄却微微眯眼:高丽使臣朝贡的事情搞砸了,丢的又是谁的颜面?动摇的是谁的人心?用这样的法子去争,实在有些越线了。
但许阁老没有吭声,他也只有淡淡开口:
“那又怎么料理此事呢?”
周至成很兴奋:
“高师傅,这也不难。礼部原就有咱们的人,只要让他们在接待的文书里有意无意的刺高丽人两句,事情便非砸锅不可,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我去鸿胪寺查过底档,原来高丽王位传承,也是混乱不堪,不足为外人道……”
许少湖与高中玄同时皱起了眉:你说高丽就说高丽,“也混乱不堪”的“也”字是个什么意思?
周至成毫无察觉,依旧滔滔不绝,卖力炫耀:
“譬如吧,当今高丽王的父亲孝祖王,那王位便来得相当之可疑,多半是从先王敬宗王手中夺取的,如今尚有宫变的余波。这位敬宗颇通文墨,我们只要悄悄在文书中化用两句他的诗词,高丽使臣便决计无法忍耐,多半要翻脸。”
许少湖的脸色缓和了:“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不知这位高丽敬宗又是什么来历?”
高丽庙小妖风劲,宫变易位多如牛毛,贵戚间又有近亲通婚的旧俗。周至成翻着白眼算了半日,才勉强理清楚:
“孝祖的父亲,原是敬宗祖父的异母弟,彼此又有联姻。这么算起来,敬宗该喊孝祖一声‘叔叔’……”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得不低头躲避骤然两道生冷的目光。
第10章 进谏
虽然周志成的法子臭得出奇,但他的思路还是颇有可采的。许少湖很快便指使言官上书,以皇帝的口谕为由,要朝中上下仰体圣心,克勤克俭。清流一派随之附和,几日内搞出了好大的声势。
这一套打法相当清楚,就是要以节俭的名头打压闫党奢侈挥霍的气势。只要有皇帝的旨意庇护,料想闫分宜也回不了嘴。
不过,这一波攻势送到皇帝处,却并没有激起什么风浪。飞玄真君只是翻了翻折子,便问李再芳:
“闫分宜有什么反应没有?”
李再芳恭恭敬敬的磕头:“闫阁老这几日深居简出,回府后也没有见外人,只是请了太医看病,病中还在撰写服用丹药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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