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桐张大眼睛盯着我,那似喜似忧的神情令我,额角直冒汗。
“那你可不能被安博彦看见了。”他认真地盯住我,如是嘱咐道。
又来……我觉得这未免有些大惊小怪,我跟那大皇子不过只见了一次面而已,“好的。”不过料想应当也不会遇见,我答应了。
安景桐却再次补充道:“他非常,非常的,小气,而且记仇。”
“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他了。”我低头讪笑。
“对不起,”安景桐的音色略有几分黯淡,“他厌恶一切和我亲近的人,因为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
凝视着安景桐的侧脸,我的不太明白,大皇子为什么要将一个这样无害的人列为敌人呢?
就如同我不明白谢冬荣为什么表现得好像很讨厌我,可时不时又会凑过来表示一下亲近一样。
这周的有一天晚上,问了我一个问题,打得我措手不及,他说:“在我醒来之前,你以为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下巴处有汗珠滴落,那是在复健训练之后,明明该有一身汗臭的他却给人一种宛若出浴一般的美感,他碧蓝色的眸子波澜不惊,盯着我,等待着答案。
博士站在房间的另一边,谢冬荣跟我坐在一起,正维持着“哥俩好”人设。
我忽然想起了我喝醉酒那天晚上做的梦,惊疑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你不知道吗?”我试探道。
“你想让我叫你树哥哥,”说着,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自己不觉得心虚吗?”
自然听出了他言语间的嘲讽,每当他在我以往的记忆力挖掘出什么新东西的时候,他就会赶着趟儿变着法子地讽刺我,刚开始可能还觉得受不了,可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
一想到接下来我内心的许多隐秘可能都会被他一一挖空剖白,我就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这又跟将我扒光了展示在谢冬荣面前有什么区别?
但此刻我却只能回答:“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可爱的弟弟呢,不过没关系……这样也挺好的。”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我本想什么说,害怕他会因此暴怒,最终换了个说法。
谢冬荣一愣,只是略一挑眉,并不多言。
谢冬荣,我知道他会毫无负担地享受着别人对他好意,他或许并不把它当回事儿,但却十分高兴于自己拥有这些。
我于他,与那些前仆后继喜欢着他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跟他相处这么久,我也算是琢磨出规律来了。
面对我时,他的手上时时刻刻握着一把无形的精准量尺,当我开始觉得我们的距离拉近了些,他就会不动声色地后退,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开,而当我开始表现得冷漠,他便会悄无声息地靠近一厘,让我尝到甜头后又迅速回到原本的距离,分毫不差。
我跟他就是这样,反反复复,我甚至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会维持多久,亦或许可以说……我能坚持多久。
周五那天,司机先生将谢冬荣接上了车,我给谢冬荣打电话则谎称自己有事,等会儿会自己想办法回到纳明。
电话那头,谢冬荣沉默了片刻,后说了句:“陶树,你好像瞒了我一件大事。”
登时,我脊背发凉,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所幸,三秒后,见我没了回应,谢冬荣便毫不留情地自己将电话挂断。
我似乎能看见电话那头他臭着脸的样子。
他八成觉得我是默认了。
有时候谢冬荣真的让我感到可怕。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灵魂在我身体里住过的原因,他似乎一眼就能看穿我,我的任何小心思小秘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再加上他那如野兽般的直觉……这使得我对他撒谎分外困难,且不安。
我事先在周一那天将西装什么的搬来了寝室,配合上老妈教给我打理自己的方法,我尝试着还原那天晚上老妈创造的奇迹。
事实证明,在捯饬自己这方面,我并没有什么天赋。
还好裘星文恰好在寝室还没来得及回家,他一进门,见我这样,直呼我不是一个纯正的基佬。
所幸他是。
“别照了,已经够帅了,话说你是要去约会吗?”完事儿后,站在我身后,裘星文问我道。
“约会就免了吧,主要今晚上有个重要的事儿。”确认自己足够帅气后,穿上鞋,我打算出门。
“对了,那天晚上的大胸女仆,你还有联系吗?”说实话,要不是裘星文提起,我都要忘记了。
我心里那块位置,谢冬荣一直占着呢,再加上一有空余时间我就会和他呆在一起,别说我对别人丝毫没兴趣,就算我有跟别人发展一段儿的想法,我这情况,只怕也会力不从心吧。
“我想了一下,”回过头,我冲裘星文咧嘴一笑:“我还是好好攻克我那个梦中情人吧。”
裘星文默了片刻,随即叹了口气,回过头摆摆手,表示“随你去吧”。
他知道我喜欢谢冬荣,但作为谢冬荣的同班同学,他并不支持我跟谢冬荣在一起。
“不适合,难度太高了,而且你都不知道他在我们班上有多受欢迎。”这是某次一起去吃晚饭的时候,一通客观分析后,裘星文给出的答案。
其实他说的这些我何尝又不知道呢,可我就是想去做呀。
要是感情能够靠一通理智分析而停止,那么人类也就不会拥有那么多苦恼了。
安景桐事先跟我约好了见面的地点,这次去芒卡麦宫,他会来接应我。
我本想拒绝他的好意,不想过于麻烦他,但他却声称我救了他,说什么:“如果你不在,我可能会一直缩在角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与此同时,他还会帮我躲开大皇子的视线(虽然我觉得他在我身边会使我被大皇子注意的概率大大提高,但无奈,谁叫我也寂寞呢?)。
跟安景桐见面的时候,展会还没有开始,特别是陈设着械甲方面展示物的展厅,它会在大皇子生日宴开始后的一段时间才开放,而我和那个赏识我的贵族见面的时间,又在那之后。
我可以说是去了个大早。
芒卡麦宫正门外,一辆辆豪车整齐地排放着,西装革履的男士与盛装出席的女士携手走入那扇象征着绝对权力的大门,女士们的咯咯低笑与绅士们得体的玩笑话隐隐约约落入耳中,这时,我忽然开始明白为什么老妈会向往这样的地方了。
安景桐用手指轻轻戳了我一下,在我回头看他时拉住我的手,说:“我们走后门吧。”
看得出他并不想引人注目,这一点我跟他很相似,跟他走着,我忽然觉得我俩就像是潜入宫廷内部的杀手,要干大事的那种。
芒卡麦宫很大,我们走了相当一段时间,我并不知道安景桐要带我去哪里,我只知道他不会害我,跟着他走总不会有错。
终于,我们绕进了宫殿内部,这里并没有前厅那么热闹,但灯光暖暖的,足以给人安全感。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他们穿着的制服,姿态标准地进进出出,约摸是芒卡麦宫的仆人们,他们无一不看过来,目光扫过安景桐后,又看向我。
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给安景桐打招呼。
“快到了。”安景桐方才告诉我,他想带我去他的房间,我同意了,但却不免在心里犯嘀咕,因为这地方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给皇宫内仆人们住的。
想起一些不好的传言,望着安景桐的背影,我心里无端端地难受起来。
我并不是什么共情能力很强的人,此刻会心疼他,大概是因为我觉得安景桐和我有几分相似吧。
又穿过了一个回廊,这时来到室外,安景桐进入了一个明显跟其他地方分隔开的小院落。
安景桐停在一扇精致的木门前,说:“是这里。”
看来即使住在仆人们所住的位置,但终究,他还是跟仆人们不一样的。
仅仅只是看外观,就能知道安景桐的这片小天地是被专门装修打造过的。
就像是为了将他与在此地住的其仆人们区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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