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陨看不得贺平晏恳求的样子,一咬牙,脱下外衣包裹住了他,虽然还是湿的,但存留了一些宋陨的体温,至少可以扛一小会儿。
乌云走得很快,上层的气流在翻滚,宋陨站在一颗参天的杉树下,观察周围景象,过了好一会儿,说道:
“我们应该是顺着湖的东南分支流到了下游,已经出了南区,信号站在西区的谷地,去往那里要翻过这座山,这是最短的路。”
贺平晏扶着树桩艰难地起身,说:“我还能坚持。”
可没想到宋陨蹲在了他身前:“殿下,上来。”
这孩子比贺平晏还矮半个头,看着精瘦,不像能负重的样子。见贺平晏有些犹豫,宋陨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又道:
“我每天跟徐叔背着比我还高的三大袋电子垃圾下山,能背得动殿下。”
贺平晏索性趴了上去,现在耽误不得一秒,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宋陨确实比外表看着有力量得多,他背起贺平晏,脚程也快,没走多远就开始出汗,这样反而缓解了低温带来的僵硬感。
他跟老徐其实不经常来西区,这里地势比较险,山多溪流多,除了一些小情侣故意避开旁人过来,来这的学生也不多,垃圾相对就少,没什么来的必要。
何况前一阵子因雨水太大,还塌方了,也不知道抢修队修得怎么样了,如果路被挡住,可不好办。
顺着挡土墙一路上山,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怪力,这一路竟然不累。大概因为背上的人是贺平晏,这个他偷偷在角落里注视过的人。
画展开幕之后,他换上了刚刚洗晒干净的衣服,跟随人群一起去看过。那天很多人都在户外看精神力烟花彩排,展厅里的人并不多,他站在最里面那间展室,面对着那头巨大的鲛鲨,看了好久好久。
他第一次与贺平晏对话也是那个时候。
贺平晏给他签绘了一只简笔画的小鲨鱼,他说喜欢《静海》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看出贺平晏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只是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就被安保人员请走了。
但转念一想,他的夸赞无足轻重,殿下也并不需要。再后来,他看到贺安清也走进了休息室,能安慰殿下的,也只有他的皇兄了。
这些他都没办法在当下的情形提起,贺平晏受伤了,他们又饿又渴又冷,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
想到这,他突然意识到,贺平晏已经许久没有出声了,原本搂着脖子的手也垂了下来,他侧头叫道:
“殿下?”
没有回应。
他赶忙走了两步,靠着挡土墙把贺平晏放下来,果然人已经晕了过去。
“殿下!”宋陨试图叫醒贺平晏,可仍然得不到回应。他伸手摸上额头,烫得不行,心道糟糕。又摸了摸胳膊和脚踝,又冰又凉。
如果手脚也烫,说明不会再往上烧,但手脚冰凉,情况就很不乐观。
他拉开贺平晏身上披的衣服,肩膀伤口处一片深紫色,已经蔓延到了小臂,细胞组织正在坏死。
宋陨抬头看天空,已经不是在下雨,而是在下冰碴。他一直在爬山,身体暖和过来了,可贺平晏眼看就撑不下去了。
他抱住贺平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凑近耳边祈祷道:“殿下,您醒醒,我会想办法,我会……”
话说一半,他隐约看到前面亮着一盏忽明忽暗的小灯。
他记得那就是之前发生塌方的路段,也许抢修棚还没拆!
宋陨拉起贺平晏,一躬身,把人横着扛在了肩上。虽然贺平晏很瘦,但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压在一个孩子身上也确实不轻松,何况之前他还背着人上了半山腰。
他的基因检测显示是哨兵,由于没有觉醒,也派不上用场,只能靠血肉之躯,奔跑在泥泞的路上。
即使快筋疲力竭,也不能放慢一点速度,因为贺平晏随时可能死去。他一直在仰望的平晏殿下,怎么能死在自己眼前。
拼了命的意志,支持宋陨跑到了抢修棚。
这是一个公车站大小的简易棚,只有四角有立柱支撑,但好在能挡风遮雨。更惊喜的是,棚下还停着一辆运输抢险材料的卡车。
宋陨打开车门,把前座椅拉折叠,让贺平晏躺在后排的充气床上。他喘着气环顾车里,架子上有瓶装水和罐头,居然还有加热器!这让宋陨高兴坏了。
平时捡的那些电子垃圾里会有不错的硬件,但因为短路等原因不能用了,徐叔就教他修,修好了就能卖更高的价格,这让他对电子中控很熟悉。
他打开卡车的控制屏,上面要求瞳孔识别,他进入后台启动了alarm系统——这是一个应急系统,输入了一串字符,车子启动了,暖风开了起来。
宋陨靠在椅背上,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一放松,困累饿的感觉便悉数袭来。他拍了拍贺平晏,道:
“殿下,您很快就会暖和起来的。”
贺平晏还是没反应,身体比刚刚又烫了不少,他赶紧跳到后排,探探鼻息,对方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
他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脱掉了搭在贺平晏身上的外套,然后是那条已经变成黑灰色的白裤子。脱鞋的时候,倒出了好多水。
拿起湿衣服就下了车,他将衣服平铺在发动机盖上,又把自己的裤子也脱了放上去,应该一会儿就能干。
回到车里,他打开一瓶水喂给贺平晏,水从嘴角留下来,根本喂不进去。
宋陨没办法,索性喝了一口,托起贺平晏的后脑,闭上眼睛渡给了他。
他很难形容当下的心情,刚刚死里逃生,经历了活到现在最大的磨难,但也正因为在极端的环境里,他才有机会与平晏殿下说话,甚至做这样亲密的举动。
宋陨有些自我唾弃,贺平晏现在还生死未卜,可他在想些什么?!他看着这张惨白而美丽的脸,立誓般说道:
“殿下,我不会让您死。”
说罢抱住了贺平晏,他的身体火热,能迅速地温暖对方。他们紧紧贴在一起,水珠从贺平晏白皙的皮肤上滑下来,落在宋陨的胸膛,一会儿就蒸发消失了。
贺平晏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小时候父皇把暖炉放在他的床边,给他讲故事哄睡,这是他对父皇为数不多的印象。
昏暗的灯光中,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贺航讲的故事一点都不好笑,他问父皇,这故事为什么这样无聊,贺航只说无聊才好睡觉。
他搂紧了暖炉,像是要钻进去,好像只有这样才会有安全感。
从小在深宫大院长大,他生性内向,不愿与旁人交流。服务生们觉得他清高,也不愿触了霉头。
贺航并没有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过多参与,也许是同样身份的哥哥更能理解他,哥哥宠他爱他,无论多么无理的要求都尽量满足他,在十几年的岁月中,贺安清代替了贺航,成为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如果没有哥哥,他该怎么办?他一个人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哥……”他呓语着。
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殿下?醒醒,我在您身边,您醒醒。”
贺平晏感觉眼皮好重,皱着眉头,许久才睁开眼,可他看到的不是贺安清,是昨天救的那个小孩,总是不记得名字。
“我们在哪?”他的声音很虚。
宋陨都快哭出来了,激动地说道:“我们还有一半路程,您饿不饿?我去热点吃的。”
贺安清慢慢摇了摇头,说道:“就这样抱着我,我冷。”
宋陨紧紧圈着他,根本不敢动,在落园这片深山老林里,独有这一个小小的空间是温暖的,玻璃上起了一层雾气,隔绝了外界的寒冷与危险。
抱了许久,宋陨怕贺平晏再度失去意识,便与他聊天,让他保持清醒:
“殿下,我去过您的画展。”
“如果我们这次能顺利获救,我给你画幅画好不好?画什么你挑。”贺平晏实话实说道,“只是我不太擅长人像。”
宋陨心脏狂跳,他怎么能奢求殿下给他单独画画,这连做梦都不敢想,他赶忙道:“殿下是千金之躯,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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