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160)
嬴政的声音微低,与其说是恶意,倒不如说那是隐忍多年的期望:“让廉颇狠狠地打醒他,然后亲手,”舔了舔嘴唇,声音咿哑却旖旎,“亲手将他送到孤的怀里来。”
瞧见这样的嬴政,蒙毅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并未被他突然地变化吓到:“您就不担心他失手被杀了么?那可是对他恩重如山的廉颇,若是当年没有廉颇的帮扶,也没有如今的他吧?如此忘恩负义的人,也敢用?”
“嗤,”已经将不屑完全展露在脸上了,“一个没有籍还能自有出入邯郸,在冬日里还能猎杀到皮毛卖给贵妇,甚至吓走棕熊,还不到七岁的孩子?知道么,当年我第一眼见到甘罗,想的是什么?”
“我在想,他今年,也十二岁吧?”所以才会同意了吕不韦的请求,否则就算他只是朝堂上的傀儡,也决不允许这群人将秦国作为赌局,“就是因为见过他那样的人,所以才会期待啊。”
蒙毅想起幼年时的嬴政,还有他眼睛里不似孩童的目光:“他对您影响很深呢。”
对此,嬴政应了一声,算是承认:“如今,孤把天下这个大饼画给了他。”端着酒盏起身,视线却落在了亭子远方小跑而来的人身上,“那日,孤看见了,他眼睛中燃起的,可以灼烧一切的火光。”
“在他看到这个天下之前,没有什么能够取走他的性命。”嬴政笑了起来,有的只是欣赏和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在这个天下更名改姓之前,咬着牙他也要活下来。
“所以,雁北君已经回了雁北?”瞬间,所有的线在蒙毅脑海中穿了起来,“这就是为何赵王这些日子彻查邯郸,封锁了王都的道路,还在城头挂了那么多人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为公子嘉遇刺,也不是因为有人烧了赵王宫。
是因为雁北君回到了他自己的地盘上,赵王的人再难触及,所以他在恐惧:“但是不对啊,”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样的话,“廉颇不是已经在邯郸了么?怎么会让他那么轻易的逃脱出来?”
“除了他自己,”嬴政却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没人能让他死。”云淡风轻的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后,他看着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的宫人,“说吧,什么事。”
“回,回王上,”那内侍喘着气,“赵国快报!”将手中的丝帛递了上来,蒙毅也很有眼光的赶紧起身,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丝帛,转身递给了嬴政。
然而嬴政却没接:“你看吧。”似乎对这封加急密报毫不感兴趣,他转过身,端着酒杯走回了他之前站着赏鱼的位置。如同秦国的大军此刻并未压迫赵国的边境,如同这只是一封完全不重要的消息。
蒙毅喏了一声,摊开了丝绢,看着看着,他的眼睛逐渐瞪圆:“王上英明,”他呢喃着,因为过于不可思议而致使他的声音失真,“赵王发诏要求雁北交出谋害信平侯廉颇的人,同时要求雁北军听命于李牧,打散重新编入抗秦的军队中。”
若是这样,他还不至于如此:“雁北,就交了四万人?”
这和□□裸的宣布他对邯郸不满,要单干有什么区别。据他所知,整个雁北的百姓大约在五十万上下,雁北边关储军单男子就能有二十万,更别提雁北民风彪悍老少皆武,据传还有女子军了。
“当年廉颇去雁北的时候,刚好带了四万人。”嬴政发出了轻笑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整个院子中尽是他的笑声回档,“真可以啊,无论是赵迁,还是他。什么春平君,他赵迁才是我秦国真正的细作吧!”
“问问那家伙,”嬴政勾起嘴角,像是狼盯上了正在啃食,毫不知情的兔子一般,眼中尽是贪婪凶狠的光,“孤既然已经承诺了不动雁北,他可愿为孤领兵而战,踏平邯郸?”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开始其实是想把‘廉颇’‘婶子’‘赵利’和‘雁北的人’当对比组来着,但是觉得还是我自己写小论文吧,笔力是真的有限。
1)廉颇是为了大义可以不择手段,就算赵国负他甚多也不会背叛,为了赵国他可以牺牲一切,可以利用一切,就算他自己也是可以被利用至死,也不会后悔的人。而所有对赵国不利的,无论是谁都是需要被铲除的,是可以杀的。
2)婶子是为了所在乎的人可以放下一切的人,与其说他爱着赵国倒不如说他爱着她男人。这个再说就要剧透了,等写到了我们再说。
3)赵利爱着赵国但同样也看到了赵国的不堪,他想要救赵国却也清楚的知道赵国从根上腐烂没救了,然而就算是飞蛾扑火,就算是他的祖辈都折在了这里,他是赵人,就要为赵国赴汤蹈火。和廉颇不一样的是,他认为这个决定只是他自己的,为赵国牺牲是他一个人的事,没必要牵扯不相干的人,尤其白舒带给了雁北那么多的好处。
4)雁北的百姓是另一种,他们不知道什么大义,但是记得当年白舒的付出。白舒带给了邯郸的人没办法给他们的太平和尊严,让他们吃饱喝足不用担心蛮夷来袭,还给了孩子一个前途和未来。他们感激所以选择追随,他们记恩也记仇,对他们来说‘雁北’比‘赵国’更让他们有归属感。
其实这里的人设设定,最初想套在民O国文来着,写一篇战火中的血与歌,但是后来因为种种问题.......emmmm,我还是不给我自己找头疼了吧......现在网文是真的不好混Orz
第113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
秦王政十八年,赵国大旱,秦王派王翦为主将领兵攻赵,而赵国则命李牧与司马尚筑垒固守,抵抗秦国。
听到军营外有人持王令欲见主帅时,王翦正和其余诸将站在沙盘前商讨破敌之法,骤然有小兵传信过来,所有人都愣了一愣——这个时候?
“快请。”虽然私底下王翦的恶趣味浓厚,但是在正事上他却从不耽搁,“王上这个时候传令,恐怕是有什么变故。”
之前领兵灭了韩,又几乎是看着嬴政长大的王翦,对自己选择的主君还是有自信的。他说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自己,若不是意外绝不会食言,这一点他有着非常的自信。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走进来的并不是他们在咸阳常见的内侍或者宫人,而是一个在春初裹着厚重斗篷,巨大的帽子将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将自己完全藏在了披风之中的青年。
王翦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头:“下去吧,”他挥退了给对方带路的小兵,看着对方退出帐篷后,王翦也没有相迎的意思,然而双手往胸口一盘,“雁北君这个时候来,就不怕翦将你的人头留下来?”
雁北君这个名号一出,帐篷里的副将们瞬间炸了锅,有人皱眉有人退步,过激的甚至将手搭在了佩剑上,拔剑直指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影,只要王翦一声令下,就能把人永远的留在这里。
那人却从斗篷下伸出了素白的一双手,抓着兜帽的两侧向后一掀,露出了姣好的面容:“许久不见,王将军。”他带着温顺的笑容,像是儒雅的教书先生,“舒此行可是未带任何兵器,将军若杀,可是不站仁义那边儿的呢。”
一边说,他的手一边解开了领口的系带,厚重的披风没了束缚,堆落在了地上。而一如白舒所说,他此刻身着一袭黑色常服,莫要说是兵器,就连铠甲都没有穿戴,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文弱书生,而非是威慑一方的将军了。
王翦的重点却全然不在这里:“王上赐给你的剑呢?”
“唔?”这个问题让白舒有点儿差异,他也完全没有打算遮掩自己的好奇,“您的重点还真是和旁人完全不一样啊——啊,好吧。”看着王翦将手搭在剑上的动作,他耸了耸肩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动作,“不小心弄丢了。”
他说的很轻松,无论是举起似是投降的双手,还是他身上放松的态度,都诠释着他对此的不在乎。他的眼睛里甚至还带着笑意,口气也是懒散的样子,这让王翦感到怒火中烧:“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