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236)
【当初信平侯不会真的借了他们的粮食吧?】系统颤颤巍巍的出声询问。
‘这我怎么知道,’虽然脸上神色不变,可白舒的心已经沉了下去,‘只是他既然敢在我面前这么说,此事怕是假不了。’
仔细想来,每逢冬日廉颇的确会有那么几日忽然消失,然后又陆陆续续不知从哪里寻来了粮食供给给军O队,他还以为那皆是蔺相如的功劳,如今看来廉颇自己也在其中起了一定的作用。
心里翻滚着万千思绪,白舒面子上却是沉得住的:“何必如此,”他出手制止了想要离开粮商的管家,“长辈说话,晚辈自然是信的。毕竟信平侯走的太过匆忙,很多事情尚未来得及交代给晚辈。”
他稍微一停顿,为自己之前的举动找了台阶,也给了对方一个借口。
语毕,他转为一副苦恼与内疚的模样:“若是晚辈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见谅。”将自己摆在了小辈的方位上,也使得对方不好继续再追究下去,“只是敢问当年信平君,是向您借了多少粮?”
“不不不,还是拿出来的为好。”那粮商不接白舒的台阶,也不打算顺着继续说下去,他摆手让管家去拿欠条,“否则旁人不知,还以为是老夫欺负少将军年幼,那可就不好了。”而管家自然是听从自己主人的,绕过了白舒便出了房门。
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怎么会,”白舒因为对方丝毫不给情面的样子有些难堪,“您真的说笑了。”内心里却是因为对方的举止而乱成了一团麻,甚至还有想要当场遁逃的尴尬和无地自容。
系统悠悠的叹气:‘他对你,还是中立的黄名哎。’所以说,不是只有0和1组成的人类还真是复杂,面上微笑的可以不是喜爱你的绿名,一脸杀气腾腾腾的却可能是代表友善的友军。
白舒没心情搭理系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感慨,粮商很快又将问题转移到了白舒自己身上,好像之前关于信平君廉颇的那些所有尴尬问题都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从白舒的身家背景问到了如今的私人生活,甚至还很热心的询问他是否有成家的打算?直言他府上小女已经是待嫁之龄,若是看得上他们大可结为对家,那时两家并做一家,哪里来的你我之分呢。
这种说法让白舒沉默了一下,他看着粮商和善的笑容,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真心还是托词:‘我在想,’他在脑海中对系统说道,‘是不是所有的商人,都想染指权利?’
【或许?】系统不确定,【但就目前来说,若他说的为真,那的确会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取了之后雁北的借款可以抹消,你也能再弄到一笔粮食。就算你不喜欢那个女人,到时候休了她,或者再纳不就好了。】
想着此刻雁北空空如也的粮草,回答系统的便只有沉默。
所幸管家来去的很快,白舒尚未给出粮商答复,管家就已经回来了。
粮商并未阻止,而白舒也借着这个机会避让开了粮商给出的建议。
又或者,他根本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刻他有后悔么?后悔自己的莽撞,后悔自己放走了那个通风报信的匈奴,后悔将事态推到今天这一步,后悔在那些副将面前放下狂言,后悔决定蹚雁北这趟浑水?
白舒不清楚,只是他看着那管家递过来的绢布,看着上面带着旧痕,属于廉颇的字迹时,心中有的只是恍然和微微的遗憾。
是对廉颇走的如此决然的恍然,是对接下来将会发生事情的遗憾。
他本来,想要一个善终的。
“您想要怎么办呢?”抓着绢布的手指蜷起,拉皱了手中的欠条,白舒抬头看着粮商如此询问道,“您对如今雁北的情况,一清二楚的吧。”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并非是疑问的语气——强龙不压地头蛇,从来都是这个道理。
当然,除非这条龙有足够的能力,将这片土地翻过来,将蛇掐死与地上,这件事就要另当别论了。
但,不是现在,也不可能是现在。
“小将军说笑了,”男人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慈善模样,“这有什么怎么想,欠债还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虽然信平君走了,但是如今的将军府,可还住着人的吧?”
他的言下之意明晃晃的摆在了谈判桌上,而白舒垂眸看着欠条上的数额,缓慢的合眼:“等价之物可否?”他如此回应,“若是还以等价之物,不知可否?”
“那就如此说定了,”粮商自然没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做生意的从来都不一定要是原物返还的,只要等价且还有溢价空间,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还是小将军明事理,如此,在下就在家中等着小将军的消息了。”
说着,他起身便要做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然而白舒没有动,他抬起手将手中的绢布举了起来:“如此,舒托大,您手中是否还有余粮?”布料因为柔软垂落,在商人的视角看来挡住了少年人的半边面庞,只是露出的另外半边脸,却昭示了对方的坚决。
“有,”他看着白舒,“只是,小将军又要出何价,来买我的粮呢?”
“您要出什么价呢?”
“这个嘛,总不能低于市价不是么?”粮商乐呵呵的声音在房中回荡,“看在小将军的面子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才好啊。”
白舒猛地抬眼,浅色的眼睛中闪过了厉色,但很快又消散了:“您知道如今雁北的形式......”
“与我何干?”他脸上的惊讶不似作假,口气里的震惊也是显而易见的,“小将军您误会什么吧,我是个商人,这些年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才攒下了这么多家当,您这三两句话就想要我捐空大半家财?”
他与白舒对视,端的是一片坦荡和诚恳:“小将军,还是劝您先把之前的账填了,咱们才好继续往后谈生意不是?毕竟当年,就算是你的老师信平侯廉颇,也没那么大的面子上来就想空手套白狼啊。”
白舒的心脏缩了缩,即便知晓自己在这些人眼中不及廉颇半分,可当他真的面对时却也忍不住感到难堪:“事成之后,我可许给你雁北官商的身份,自此纳税也好,买卖也好,免你一分利如何?”
如今坐在他面前的,是雁北最大的粮草商人,这一分利便已经是普通小商人一年的全部份额了,其数量之巨大已经是令他心里割肉了。
然而却并不能够让商人感到满足:“才一分利啊,”他摇头,自始至终脸上温善的模样就没有变过,“小将军倒是比信平侯会做生意,可小将军啊,你聪明,在下看着就像个傻子?如今雁北的局势,可是清清楚楚的摆在在下的面前啊。”
“且不论这雁北保不保得住,就算是保住了,我给粮给钱的,图的是什么,就是那些穷鬼们一两句称赞?况且若是小将军你不走运,死在了战场上——”他说的直接,“这账,我又该向谁去要呢?”
【他咒你!】系统看着那商人脸上的笑,要气炸了,【他竟然咒你?!】
“可若是雁北不保,”白舒没理会系统的愤怒,神色反而越发冷静,“你这诺大家财留着,平白给了外人,也还是浪费吧。”
“我就喜欢小将军你这副沉稳劲儿!”商人一边笑着,一边摇头道摇头,“不过小将军此言差矣,这天南地北的,有钱哪里去不得?早就听闻邯郸一片繁华,准不得过几日,在匈奴来之前,我就举家搬去了邯郸呢。”
“那你在雁北这些年的经营,就全都不要了?”白舒看着商人,“就此浪费,倒不如你我之间做笔交易,你愉快,于我也有利。”
见商人不为所动的样子,白舒又换了种说法:“既然你知匈奴将近,与我雁北士兵搏上一搏,拼上一拼,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不是?皆是为名为利,你的功绩定然会在百姓中传颂。”
“没了就没了吧,”商人才不吃白舒这一套,“名利那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哪里有真金白银来的更真实。不过说到这些年的经营,小将军,您莫不是以为信平君就只借了我这一家的粮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