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263)
瞧见对方炸起的样子,嬴政被逗乐了:“我估摸着这次巡游到一半,北方那群人也该动了,趁此机会锻炼锻炼扶苏也是好事。”
如今扶苏虽然因为白舒的缘故,在雁北也算小有名气,但这样的名气对于嬴政来说还不够:“这次我从咸阳离开,有胆量的自然是冲着我来,而那些没胆子的宵小,也就只能动一动咸阳城了。”
“知道你还到处乱跑?”白舒表示自己实在无法理解,“是刚才那群宫女对吧?”否则嬴政也不可能就着放任他们在有外人的时候,谈论南巡这等机密要事,“且让舒猜一猜,这就是你之前所说,想要用胡姬设的局?”
嬴政笑了一声,算是肯定:“还是你知我,这次巡游只是一个开始,我打算将那些孩子轮着带出去一遍,也算是,”他停顿了一下,神情恍惚,“我这个做父亲的,唯一能给他们的弥补了。”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在嘲笑他自己:“当年我还是王子之时,曾暗自下定决心。若有一日当了父亲,定然不会像是我的父亲一般不负责。我会好好对待我的孩子,我会将他带在身边悉心辅教,我会告诉他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我会平等且公正。”
“现在看来,政比父王,更为绝情。”
“是有这么句话,说所有的孩子长大后,都会成为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那种人。”这种温情时刻让白舒有些不自在,“现在看来,主君你大概最讨厌的人就是秦王了——成功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恭喜。”
尚且沉浸在伤感中的人顿了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的切入点永远新奇。”他到不讨厌这种感觉,“只是忽然发觉朕这个父亲,即不能像先王一般给他们侯爵之位,也不能像个寻常父亲一般给他们平分家产。”
白舒转眼,不太确定嬴政的意思:“这个时候,舒应该说话么?”
对于白舒的不确定,嬴政倒不在意:“但讲无妨。”
“之前在朝上,你曾经提过我给你那副世界地图吧。”白舒小心的指了指秦宫外,“若是将他们的封邑换做人头,让他们自己扩土开疆呢?”
嬴政挑眉,轻唔了一声,示意白舒继续说下去。
“修直道,打通长城,挖渠道,为的不都是加快南来北往的速度,增强您对帝国的掌控么。不再继续向外拓展,也是因为您发觉这片土地若是继续大下去,若是君主手中权力不足,便难以管控了。”
毕竟这个年代传个信都要十天半月,千里之外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没有君主的策令,当地的掌权者也不好擅动:“若真是有那种很有才干的孩子,倒不如给他人手让他自己出去闯闯,闯出来什么,都是他的了。”
“若真有那般出色的皇子,倒也是可行,”稍作思考,嬴政就衡量出了利弊,“等稍后李斯进宫将新的法案交于朕过目时,朕与他提一句——这事儿止步于你我,莫要再让他人知晓了。”
这种保护,白舒自无不应的道理:“法案都修改好了?”这方面他不擅长,也就没有多做关注,“看起来最近李丞相忙得很。”
秦国的律法严苛,一方面是因为这样严苛的律令会让百姓将过多无处发泄的精力放在行军打仗之上,二来也是只有行军打仗能够抵扣犯下的罪责,算是充军补充战力了。
如今天下大定,也就只有边疆还有战,自然不能再行旧条律。且一方土地好管,六国土地难控,为了暂时安抚六国遗民,秦也必须适当放款自己的条律,后期要不要加回来那是另一把事,但当前算是给各地一个缓冲的机会。
“已经快要完成了,”嬴政点头,“李斯在这方面是个人才。”话题绕着绕着,又回到了李斯的身上,“......李斯最早是仲父的门客,朕最初,没想过用他的。”
白舒端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嬴政嘴中的仲父,是指吕不韦。
“他有才华,有野心,有能力——可他是仲父的门客。”嬴政垂眸,“白舒,若是今日我要你把雁北交给蒙恬,你能做到么?”
声音很轻,但明明很轻的声音,在房间内却过于显耳了。
白舒挂在脸上的欢快渐渐隐去,浅色的眸子落在嬴政的脸上,一转不转:“陛下知道雁北对于舒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而嬴政,他并未因为白舒突然而至的敌意而改变什么:“此次巡游,我打算带上胡亥。”算是解释了,“即便是我,也无法保证如今朝中所有人都会倾向于扶苏,更何况旁人的——若是雁北被更大的利益所吸引呢?”
他止不住的这样询问自己:“朕信你,你也愿意相信朕,可在旁人看来呢?”他转回视线,毫无惧意的与白舒直视,“就连李斯也能因为分封改郡县而对我起了隔阂,就连王翦也会因为我从秦王变为秦皇而开始退缩。”
说到这里,嬴政脸上添了苦笑:“他们都是如此,那么旁人呢?他们可会因为你的偏向,而对扶苏以敌意?他们可会因为你还活着,就不愿意臣服于朕?”
他□□裸的将自己心中所想展露在了白舒面前:“昔年,是你教给朕的,唯有利益动人心。而如今,朕告诉你,唯有天下,朕不会拿来做赌。”
并非是信任,也无关乎情谊,只是因为天下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白舒,朕要这个天下,是扶苏的。”
‘天下’这个词,自然也包含雁北。
“即便他是我如今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对待你的底气?”理智上来说,白舒会因为嬴政这样的举动而欢喜,但感情上来说,却是狠狠戳入心肺的一刀,“即便你知晓雁北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秦宫难道不能成为你的家么?”
“秦宫是你的,不是我的!”
是沉默,白舒躲开了嬴政的视线,谈判好似在这一刻陷入了僵局。
打破僵局的,是门外侍卫小心翼翼的声音:“王上?”
嬴政看着脸色难堪的挚友,即便知晓无论对方此刻是怎样的不满和反抗,到了最后自己能够得到的答案一定是唯一的,但他还是为了自己糟糕的表达,和原本由欢快转为糟糕的气氛而对他自己感到恼怒:“说!”
“宫外传来消息,徐夫人于半月前,在雁北正寝了。”
白舒和嬴政几乎是在同时的扭头看向了对方,之前的不满,所有的敌意,在门外侍卫的几句话中统统化作了飞烟,被风吹散。
“信使说徐夫人临终前,托他将他此生最为得意的两个孩子一并带回来了。”似是嫌不够一般,“同炉所出,赠与陛下与雁北君。”
作者有话要说:政哥其实很早就开始南巡了,大概巡游了五次的样子,当然最出名的肯定是最后一次啦。
政哥和白舒的立点不一样吧,并不是分歧或者想要夺权。
政哥知道雁北对白舒来说是家,他觉得自己也能给白舒一个安家之所,所以才会直白的说明。如果真的想要夺权,那他就不会对着白舒说的如此清楚又明白了。而且趁着私下说,其实更多的是在商讨,增强扶苏在雁北的管控,一方面是为了给扶苏增加底牌,另一方面也多少有些担心雁北会不臣的想法。
至于白舒,雁北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回忆,还是他和系统的共同回忆,这点嬴政并不知晓所以也没法迁怒于他。雁北同样也是他能在嬴政面前肆无忌惮的底牌,但如果是为了扶苏,雁北其实又没那么重要了。白舒恼火就是恼火在嬴政偏偏要在这种时候逼他做出决定,因为扶苏留守咸阳,嬴政在外出巡,这两个人都是靶子,白舒谁都不想舍,但政哥现在在逼迫他表态。
第190章 三杯吐然诺
是深夜,巡街的秦兵提着灯笼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中,褪去了白日的喧嚣繁华,碍于秦法的严苛繁琐,便是老秦人自己都不会再夜晚轻易出门,更何况是这些刚刚并入于秦,战战兢兢的他国百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