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319)
言语之外,是陛下告诉他拿了东西,头也别回,一路向前。
白舒看着盒子中团起来的三卷丝绸绢帛,神色复杂:“再等两日吧,舒不去复命,倒是你,也不用回去了,替本将军去做另一件事。”
伸手抽出了最边上写着一的布,靠在椅背上:“趁着这几日,且看看赵高想要做什么。”
“可陛下——”
“君王死社稷。”白舒的声音冷漠,好似可能会死的并非是自己唯一的好友,“若是营地真的被攻破,你觉得他会苟活么。”
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并未等待的回答:“他若无碍,过不了两日就有人来追你——”晃了晃手中的盒子,“顺带会把这可笑的东西,一并追回去了。”
跪地的执书哽咽了一下,心中却意识到了为何那日他跪别君王,那位陛下会叫他听命于眼前这人了——在命令他将东西带出营地的时候,君王就已经看到了他自己的结局。
自此,他便没有必要向死人复命了。
只是即便意识到了君王之令,毕竟还未听到准确的消息,毕竟还没有亲眼所见,他心中难免还是会抱有一丝奢望的:“若有需要执书之处,请将军直言。”
没有声音,帐篷里静的好似只有他一人,连将军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将军?”跪地的小兵久久不见声音,贴于地面的头颅微抬,想要去打探将军此刻反应。可他的额头离地还未有分寸,后脑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重新压回了地面。
一双□□的足停立在了他的面前,雪白的肤色映着艳红的绒毯,而后他听见了头顶的呢喃,是截然不相干的话题:“知道假传、误传军情与王令,是什么罪么?”
士兵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还不等他回话,将军平铺直叙的声音就再次响起:“你定然是知道的,所有人都是知道的——秦法第一律第一条,凡我秦人,无论男女老少,凡假传、误传、耽搁律令者,诛三族。”
“虽然我没三族,不过......”那压力从他的后脑消失,立于他面前的玉足调转方向,士兵微微抬眼,只能瞧见背他而去的玉白且骨感的脚踝与抬起的足跟,“罢了,谁让我就真的被他们这对儿父子吃的死死的呢。”
话语稍顿,而后是将军的轻笑声:“传我令——雁北军即日拔军南下。”
“是!”帐篷里传来了第三个声音,“敢问将军,是向......”
“咸阳。”雁北君的声音平静,“他们既然敢在本将军见到陛下之前封棺,就要做好本将军敢亲自掀了棺材板的准备——不长眼睛的东西,杀了便是。”
匍匐在地的士兵打了个抖,恨不得身前有一条缝,好让他钻到地下,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里。
因他发觉雁北君似乎于传言中的并不全然相似,岂码在仁爱这方面,相差太多了。更何况他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绝对忠于皇帝本人的亲卫军,此刻这位掌控者北方防线的将军无诏调兵欲图围困咸阳——即便是事出有因,却也细思恐极。
比起他,那第三个人显然冷静多了:“我们如今手里这点儿人,可不够那些家伙塞牙缝的。况且即将冬歇,蛮子那边儿早有异动,若是从雁北调兵过多......”
“无妨,”白舒轻笑一声,显然对这人的担忧不以为意,“利是死的不成?他也是时候从那个小破村里滚出来了——不过是区区余孽,还不配我雁北多分出精力来——况且你以为他们真的是一块铁板不成。”
一语双关。
“将军要调多少人?”
“五万足以,”是强大的自信,“另,传我令于蒙毅、李信、王离,凡追查到余孽相关之人,本将军准他们先斩后奏,但若被本将军查到了还有苟活的,漏网的——舒不计较那些杂碎,却会把帐算在他们头上。”
雁北君与蒙、李、王这四人,已经是如今天下公认的,可以代表整个秦朝武将的绝对领袖人物了。
只是让士兵暗自心惊的,却是这本该平级的四人,由雁北君在此刻所展现出的,对其他人如此铁定他们会听从自己,铁板钉钉的自信的态度。
陛下就一直允着这人一家独大?
“可要他们也协助围剿?”
“不必了。”白舒缓缓合上了手中的丝帛,将那金黄色的绢布郑重的放入了玉匣子中,“他们出手不合适。”
“可......”
“无妨,”白舒轻笑,“这种时候,只有我出手才最为合适。”
不知为何,士兵总觉得此刻的雁北君,大约摸是在笑着的:“况且失约一次也就罢了,”声音很轻,“可决计不能有第三次。”
但,那尚未发生,又或者已经发生了的二,又是什么?
第235章 从军玉门道
执书跟在白舒的身后,瞧着这位将军坐在客栈的青瓦之上眺望着远方,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清晨,他从楼顶一跃而下,身上还沾染着清晨的朝露,黑色的袍子在空中旋出一扇半圆,披着红霞越上马背:“走吧,执书。”
“将军?”执书仰头看着骑在马匹上的将军。
“他不会来了。”牵着马绳的青年腰背挺得笔直,像是雪地里的松柏,“不会有人来了。”
执书的眼睛慢慢睁大,睁圆。他看着逆光的将军,声音颤抖:“可,陛下......”
白舒的视线自执书的身上转移,他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看着那只冒了个头的朝阳,握紧了手中缰绳,指尖因为过度用力泛起了青白:“但凡他们还活着一个,”脸上挂着笑,却执书浑身冰凉,“也不会放任我们白等这两日。”
【宿主?】时隔两日,系统终于颤巍巍的发出了声音。
这声音如晨钟一般敲散了云雾,唤醒了神志,白舒的眼神逐渐凝聚:“你若走,我绝不阻拦。”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那里发怔的执书,“但今日过后,这里,这片大地,便又要乱起来了——除却雁北,没有地方还是安全的了。”
执书听到他这样说道。
“中原,要再次乱起来了。”
他的话像是一道魔咒,揭开了这片大地自秦王政天下一统一来维系了不过短短数年的太平,再次被打破。
先是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贼人袭击了秦皇冬巡的队伍,尔后是南方楚地项家人簇拥着楚王遗族高呼着复立,负责镇压百越的蒙家军就像是看不见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连守着东海的李信也对此熟视无睹。
这就像是一道信令,自此春秋时那些被覆灭的国家纷纷揭竿而起,一时间南方大地再次陷入了混乱割据的状态。
而在这其中最为令人瞩目的却是与南方混乱截然不同的北方,属于老秦人的秦国之地,雁北所属的北地,以及原燕国所在的地方并无战乱,百姓安静的一如与南方是两个世界。
撇去秦朝的根基不提,世人第一次见到了雁北君对于北方的绝对管控,不过短短半月,雁北的士兵在无皇帝诏令的情况下,以秦岭和淮河为界限,划开了和平与混乱的界限。
“反了,反了!”赵高尖声嘶吼着,将手中的秦简摔在地上,固然如今‘纸’已在天下推行,但朝堂上还是依旧以易于保存的竹简为主,“他白舒是想要反了天不成——陛下还在,他难道要自立为皇不成!”
站在底下的臣子垂头,将自己的或疑惑,或胆怯,或不屑的神色藏得很好:“陛下生前就曾说过,他若走了这天下在也无人能压雁北君,”甘罗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如今陛下被贼人所杀,失去了主人的狂犬,自然也脱离了管控。”
李斯侧头看向甘罗,神色晦暗不明。
而甘罗看着李斯,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如今南方叛乱,蒙将军镇压百越难以脱身,李将军还有海上贼寇需要对付,唯有王离将军一人,难以平定南方啊——雁北君倒是巧,如今不是我们需要对付的首要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