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270)
中年男人不明。
“当年楚战,他手握大秦八成战力,雁北之兵分毫不出,我将他为周室正统之事公知与秦国朝堂,结果呢?”秦王不仅没有收回他的兵权,反而依旧让他执掌兵权,“这么多年甚至更为器重,可见从未芥蒂此事。”
无论如何张良也想不明白,为何独断的君王会对侧卧在自己榻旁的猛虎视而不见:“这么多年雁北虽然融入了大秦,但依旧独立于大秦之外,雁北君的声望依旧胜于秦王。秦王不仅不在乎,如今大秦国策更是不断向雁北之策靠拢。”
说到这里,张良的表情沉了一下:“如今更是推行了新政,无论是律法还是新公之于众的‘科举’,这些事情背后皆可看到雁北的旧样——若说这其中没有雁北君的影子,才是荒谬。”
“也不知那雁北君对秦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他能够枉置自己的身份,如此信任与他。”张良磨牙,口气愤恨,“证据都已经放在他嬴政面前了,还能装作视而不见甚至毫无芥蒂的继续放任......”
越说越气。
那中年男人似乎被张良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到了,他垂眸小心的将自己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或许是因为雁北之地?”
“许是吧,”张良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保持风度,但他很快就放弃了,沉着脸继续说道,“现在就希望宫中的那些棋子能够好用一些,探听出接下来秦王要走哪里,若是能够提前布阵,良就不信举六国之力,还打不过他一个秦。”
中年男人将手放入棋篓,借着棋子的温度舒缓了一下自己过于紧张的情绪:“六国之力?先生,不是较真,而是如今所残留的那些所谓的‘六国’主君,真的还能信任么?”
“信如何,不信又能如何呢。”张良叹气,“事到如今,六国皆是被强秦所欺压的丧家犬,甚至有的皇室连自己荣耀的象征都丢弃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
“联盟内部或许千疮百孔,但大秦内部又能好到哪里去呢。雁北君或许动不了了,但是其他的人,赵高、李斯,尉缭,他们一个个的小心思也没停过。”张良停顿了一下,“就算他秦王身边有雁北君的保护,还能够一直蜗居不出,可他总要行路的吧,这路上出了什么问题,也说不定呢。”
“毕竟想要瓦解一个帝P国,最好的方法还是从内部攻陷啊。”张良的眼睛沉了下来,闪着凶烁的光,“就算他白舒再厉害,良不信秦国两代君王,都能如此毫无芥蒂的相信一个曾经被判过自己君王的降将。”
“我大秦不是铁板钉钉?”双手背于身后的君王放声大笑,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笑声惊动了树上的飞鸟,引得一阵翅膀扇飞树枝摇曳,“真敢说啊哈哈哈哈——”
白舒应了一声,不明白这话究竟有哪里好笑,竟能让君王如此失态:“也不全然都是假话啊,大秦从来都不是一块铁板,除却外部这些不得安生的家伙,内部现在的争议也从未停下过吧。”
这话大概又戳到了君王莫名的笑点,嬴政的笑声更大了,不仅是远方惊鸟,就连在不远处吃草的两匹骏马,都抬起头看向自己主人所在的方向。
白舒越发莫名,全然无法理解嬴政究竟是为何而笑。
嬴政也没想解释,直至他的接连换了几次气后,才压着自己的笑音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果然,你雁北之人从不让人失望。”
莫名其妙的话。
似乎意识到自己让好友摸不得头脑,嬴政含着笑换了个话题:“旁的那些都不说了,下月科考,你可有相好武科的题目?”
大秦版的科考可不仅仅是文武两科,借诸子百家的昌盛之风,从工商至儒墨,直至朝堂之策,大大小小有数十种。秦国重武,自然以武举最受关注,而主持武举的,自然是如今站在风头上的雁北君。
“已在胸中,”白舒应道,“等回咸阳,便写折子递于陛下。”
“你还是这么讨厌写折子啊,这次的折子朕可是打算给他人传阅的,你写的时候用点儿心吧,可莫要像上次一样交上个字向狗爬一样的写的不知所云的东西了。” 嬴政侧目,话语中到没有过多责怪之意,“扶苏从六岁开始写的字都比你那敷衍的字好看。”
“这科举之制出自你口,又是自建朝一来第一遭,你便多担待一些吧。”嬴政说的理直气壮,“就和带孩子一样,带多了就习惯了。”
对此,被批判的白舒翻了个白眼,一语双关:“他爹爱他,所以他爹打算将他送人,让别人当他亚父,以后他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不用客气,随便随便霍霍,心疼算我输。”
嬴·扶苏亲爹·把儿子送人·政面带微笑:“那你还给我?”
白·本来打算当甩手掌柜·结果又被抓住了·舒:“......你赢了。”
第195章 三杯吐然诺
蜿蜒的山谷中,是长不见尾,缓缓前行的车队。
开道的是手握□□的士兵,两侧缓步前行的是持盾的将士,穿着日常服装的朝臣三两骑马并行在护卫中央,宫女与侍从前后跟随在贵人的马车周围,杂乱却又不失秩序。
马车并不奢华,从外观上来看并无太大差异,若非要轮出个高下,大概只有周围宫女与侍从的细微区别。
“再往前便是此番巡游的最后一站了吧,”李信纵马与王贲并行,身侧还有晃悠着被士兵牵马前行的甘罗,“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在这种风口浪尖上跑出咸阳,这不是给那些六国杂碎找靶子么。”
他的口气十分不耐,尽数是不满和怀疑。
王贲憨厚的挠了挠头,看向另一侧的甘罗。
“看我干吗,”甘罗看了眼给自己牵马的侍从,“陛下既然决定要这么做,那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听从不就好了么——反正还有白舒在前面顶着,麻烦怎么也落不到我们身上来。”
他说的轻巧,全然不在意自己的话是否会被他人听了去。
当然,他们在这里逼逼,也是笃定自己的君主根本不会在意他们私底下瞎逼逼。毕竟如果他们这位秦皇真的在意言论,那之前那些杜书谏言秦法过于严苛,裸衣在咸阳宫门前批判秦国无道的那些穷酸书生,早就死的透透的了。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他们那位任性的陛下最喜欢的休闲娱乐,就是人说书讲宫外那群闲着没事儿干的书生到底是怎么腹诽他的——甚至那些荒诞的故事中,还有大秦情报网的影子在里面。
而如今大秦最大的情报头头是谁?
——雁北君。
所以就说了,除非他们的主君心偏到天边去了,就算要算账,先清算的肯定也是白舒。
“你们文人那些圈圈绕绕真是麻烦,”王贲见甘罗不愿意直言,憨憨的叹气,“以前怎么就没觉得雁北君心思那么多呢。”他说着,回头看了眼身后,好像这样就能看到那长长车队后,随着主君马车同行的男人。
“得了吧,”甘罗翻白眼,“你问问李信,看他对雁北君什么想法?”
“想法?”被点名的李信挠头,“我比较好奇将军到底师从何人,打从他把我掀翻那年开始,这都快十多年了,愣是没见有人打赢他。行军打仗也好,对着单挑或者轮战也罢,感觉将军和陛下一般,像是一座山呢。”
一座看着就觉得高不可攀,无法翻越的山。
甘罗诧异的看向李信,随即又很快收敛了自己的眼神,没让对方看出异样:“大概是武安君?”
白舒的身世在秦国的高层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毕竟在伐楚的时候捅出来了他姬周的血脉后,唯一能够说服众人的便是他的生父了:“也难怪他这么多年不想娶亲,要是我有这么多人盯着,一个人过也不错。”
甘罗小声的自语了两句,他声音又快又轻,哪怕功夫高如李斯王贲,也没能捕捉个完全就被后面的话掐断了:“得了吧,若是白家,武安君直系那几个也不会天天央着陛下,希望能见一见雁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