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岛屿(105)

　　咣当——被他捶了一拳的柜门脱落了，像百岁老人的门牙般经不起碰撞。他慌忙扶住，对循声望来的同事笑笑，费了半天劲才装回去。

　　换好衣服，他飞速奔向地铁站，赶着回去做紫菜包饭，路上遇见了正在送餐的三娃，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很快，三娃发消息说不用着急，刚才送餐路过家门口，帮他把饭焖上了。

　　他快步走过一间大酒店门前，感觉余光瞄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便缓缓退回来，望着大门旁的LED屏。

　　上面显示着几对新人的名字，以及婚宴所在的宴会厅，为参加婚礼的来宾提供指引。几个新郎里，苏盼的前男友严恺赫然在列。

　　抑或，只是重名？

　　范锡犹豫一下，走进酒店大堂，径直乘电梯来到位于三楼的“嘉礼厅”。时近中午，大部分宾客已经就坐，一对新人仍站在典雅的迎宾区笑迎亲朋。

　　新娘妆容甜美，身着复古的泡泡袖齐地婚纱，宛如俏皮可爱的公主。新郎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戗驳领西服，脸上写满喜悦的笑意。

　　的确是严恺，和苏盼同居后增加的体重消失了，他又瘦回大学时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帅学长。

　　他父母也在，体面的新衣遮不住面朝黄土背朝天刻下的沧桑，反倒更衬得老两口俩肤色黝黑，笑容局促，束手束脚。

　　他的岳父母，则是典型的城市知识分子形象，白净充满书卷气，肢体动作和谈吐优雅得体。看来，他事业发展顺利，娶得小家碧玉，在此安家立业了。

　　范锡缓步走向迎宾区，跟在一个客人身后，主动握住严恺的手，迎上那瞬间僵硬的笑脸：“好久不见，恭喜啊！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他感到严恺的掌心瞬间沁满冷汗，像一条湿滑的鱼。

　　“谢谢你。”新娘娇俏地弯起唇角，与他握手，瞥了眼新婚丈夫。

　　“哦，这……这是我大学的学弟。”严恺结巴了一下，故作愉快地拍拍他的肩。却没有让负责接待的朋友安排他就坐，而是带他走进宴会厅侧面的房间，这里是供新娘补妆、更衣的场所。

　　严恺礼貌地请化妆师暂时离开，锁起门后，他不安地笑了笑，又整理领结，锃亮的新皮鞋在地面磨蹭着。

　　沉默足有半分钟，他才小心地开口：“苏盼还好吗，你应该有她的消息吧？我，我已经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了，是她删的我。”

　　他的拳头攥得很紧，腮帮颤抖着，目光闪躲。

　　“我通过她朋友联系过她，她不搭理我。”

　　范锡盯了他几秒，决定篡改好友的死亡日期，用谎言来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婚礼，让那个叫苏盼的女孩永远留在他心里。

　　于是，范锡轻叹一声，说：“去年走的，去年今天。”

　　严恺如遭雷击，高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佝偻着背，忽而矮了许多。他单手扶住最近的椅子，惨白的嘴唇哆嗦着：“去年，今天？今天……今天是她的忌日？”

　　忽然，门外腾起欢快的笑声，连绵不绝。吉时将至，司仪已经在活跃气氛了，用俏皮话逗得来宾笑逐颜开。

　　“嗯，是啊。”范锡平静地点头，“我从楼下路过，看见你的名字，就上来看看是不是你在办喜事，没想到真是你。恭喜你啊，新娘子好漂亮。临时来的，我这两手空空，也没准备啥贺仪，真是不好意思。”

　　严恺呆立片刻，抬起微红的双目：“她，她走的时候什么样……你看见了吗？”

　　“我在她身边来着，没遭什么罪，念叨了几句学长之类的……她好像一直叫你学长，是吧？”

　　他的身体大幅摇晃一下，像是被只无形的巨掌猛推一把，差点把椅子碰翻。

　　范锡连忙扶住他，说：“小心，大喜的日子，可别把西服弄皱了。晚上，我想到郊区去给她烧点纸，你去吗？”同时，在心里给苏盼道歉。她根本没提起过严恺，一次也没有，哪怕她一直都深深地喜欢着他。

　　有一次，她半夜收拾东西，把他恋爱期间送的礼物统统扔掉。却又在清晨时跑下楼，赶在收废品的大爷出动前捡了回来。

　　“烧纸？”严恺脸色发青，“我……我今天结婚……”

　　“也对哈，要是觉得晦气就别去了，洞房花烛夜嘛。”

　　“哥，快点，你弄啥呢？我嫂子要换衣服了。”门外传来他妹妹的催促。

　　范锡拍拍严恺的肩膀，问：“你看，我该坐哪儿？”

　　后者惊醒般猛然一抖，神色恍惚地拉开门，对妹妹说：“把这位客人带到我同学那两桌，安排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粥粥大吃一顿，接着和“网友”聊天

 

第88章 吃席喽

　　落座后，范锡向同桌客人点头致意，打开面前精巧的伴手礼小礼盒，内有香水皂、永生花和几颗费列罗，他剥开一颗塞进嘴里。

　　灯光暗了，仪式开始。

　　新娘一袭纯白的露背拖尾婚纱，身姿曼妙，婷婷袅袅。她手捧鲜花，踩着浪漫的音符，在父亲的陪伴下穿过唯美梦幻的森林系T台。

　　这间宴会厅很高档，无柱式设计的宽阔空间，棚顶星光点点，影音效果也很惊艳。他收回视线，落在面前精致的餐具上，猜测等会儿上什么菜。

　　假如是苏盼结婚，肯定会对着婚宴套餐左右衡量，不断地杀价、要赠品，他几乎想象得出好友那副精打细算的样子。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随后用拇指压住酸胀的眼角。

　　“如果大家和我一样，觉得今天的新娘真的很漂亮，掌声可以再热烈一些吗？”

　　台上帅气的司仪朗声说道，于是他也跟着拍巴掌。

　　“叔叔，如果您确定要把自己的掌上明珠交给面前的他，请您再带着女儿往前走上三步。第一步代表她的曾经，第二步便是她的现在，而第三步，是您所期待的，女儿幸福的未来！”

　　新娘露出灿烂的笑容，走近失魂落魄的新郎。

　　“新郎，如果你准备好了，就昂首挺胸，去牵起新娘的手。此刻来宾的掌声，就是对你最大的赞许和肯定。”

　　几秒后，严恺才如梦方醒，牵起新娘的柔荑。交换钻戒后，这对新人又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在众人的欢呼和掌声中相拥。

　　新娘眼里噙着喜悦的泪，接过话筒致辞，畅想二人的未来，随后将话筒递给丈夫。

　　“感谢诸位亲朋，百忙之中出席我们的婚礼，我们，我们一定会幸福……”严恺抿住唇，起初只是哽咽。渐渐的，他的双肩止不住地耸动，嘴再也抿不紧，泄出一丝哭声。

　　然后，他彻底失态，弯着腰嚎啕大哭，嘴巴张得老大，像要表演吞话筒。掌声愈加热烈，只有范锡知道，他为何而哭。

　　为那个在校园里主动追求他的学妹，在逼仄的出租屋里为他刷鞋的初恋。

　　“你怎么了，别太激动，我爸妈的朋友都在呢。”新娘抚着他的背低声安慰。

　　“能娶到这样端庄、美丽的新娘，新郎实在是太开心，喜极而泣啊！”司仪随机应变，又说了几句讨人欢心的台词，直到新郎竭力憋回哭声，仪式得以顺利进行。

　　“新郎，交出存折的密码，藏好初恋的情书，与娇妻携手一生吧！”司仪玩笑道。

　　新娘甜蜜一笑，抢过话筒：“我就是他的初恋。”

　　范锡又吃了一颗费列罗，滋味很浓，但他的目光很淡，心底潮起一股阴暗酸涩的快意。这一生，台上的新郎都不会拥有愉快的结婚纪念日了。他刚发现，自己还蛮恶毒的。

　　菜齐了，丰盛而精致。他饱餐一顿，抹抹嘴走人，在小本子记下开销：午饭16个菜，没花钱。

　　学校午休快要结束，来不及做紫菜包饭了，于是他直接回了公司，躺在更衣室休息，等着下午的课程开始。

　　他有很长一段空闲，刚好“大能猫”发来消息，便跟对方聊了起来，说自己午饭吃了16个菜。

　　“大能猫”不信，他便把动筷前拍的照片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