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管声紧蹙的眉下双目半闭,用类似于蜘蛛侠的姿势匍匐在地,似乎这样能好受一点。
忽然,他浑身一颤,打了个喷嚏。震动加剧了绞痛,他先是瞪圆了眼,短暂的停滞后,发出长长的惨叫。
“好了好了,坚强一点,男子汉大丈夫,不喊了哈。多喝水,排出去就好了。”范锡脑瓜子嗡嗡的,换了热毛巾,同时轻抚他的背。
“从E5一直推进到B5,很稳,还不错。”管声微弱地嘀咕一句,没头没尾。范锡不解地凑近,以为他正在幻觉中停车。他苦笑一下,继续说:“我指的是,刚才那声惨叫,嘶……哎呦……”
范锡附和:“哦哦,你唱功一直很棒的。”
“该怎么说呢,”管声在剧痛中断断续续地嘟囔,“唱功这东西,要从气息、咬字、转音、节奏、控制力和混声技巧等等来综合评价,但音域往往决定了上限在哪。我的音域,在D2-C6,算是能吃唱歌这碗饭。”
范锡夸道:“你太谦虚啦,你是老天爷赏饭吃那个档次的。不,是老天爷追着喂饭。不,应该是老天爷直接在你嘴里种水稻。”
“你是看我难受才夸我,你都不是我的粉丝了。”管声淡淡地叹了口气,头一歪,又陷入噩梦般的痛楚中,哀鸣不止。
第21章 死去活来
半晌,水凉了一点。
范锡用贝壳做勺,一口接一口地喂管声喝水,然后叫他出去跑一跑跳一跳,争取把结石排出来。
“干脆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嘴里这么说,他还是踉跄着爬出帐篷,在沙滩上做广播体操,几度疼得跪地不起,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要不你跳绳吧?”范锡微笑着提议。
谁知管声倏然变脸,捂着腰怒吼:“离我远点!故意编排我是不是?看我受罪,你特开心吧?”
“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不识好歹!”范锡也不惯着他,转身就走。
“回来!”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喊,“让你走你就走,你有没有点主见!啊呀……好疼……”
范锡真想丢下他自生自灭,心一软,又返了回去:“你最好态度好点,有气也别往我身上撒,否则我就不照顾你了。”
管声龇牙咧嘴地沉默几秒,说:“把跳绳给我。”
跳绳,喝水,解手。
这三件事循环往复,把曾经的国民男友折磨得不成人样。
永无止境的肾绞痛,如同堕入无间地狱。站着、坐着、躺着、趴着、撅着、倒立,没有一个姿势不痛,几乎到了求死不能的地步。
范锡只能干着急,看看暮色初现的海面,对不断扑腾的男人轻声说:“你再喝点水,跳一会儿?”
“不,不行了……跳不动了……”
“不把结石排出来,会一直疼的。”
“不行了……”管声神情恍惚,茂密的黑发浸透了汗,随着头部的甩动,汗珠也四处飞溅,竟然惊人的性感。
不填饱肚子,状态只会更差。范锡打算去找点吃的,刚走两步,就被惊坐而起的男人猛地拽住手腕:“别,别走,陪着我……”
“唉,我给你找东西吃啊。”他感觉手腕火烫,像戴了烧红的手镯,“你想吃什么?”
男人认真想了想:“我想……吃饺子。”
“大哥,你看我像不像饺子?”他没好气地说。
“你不像,”男人砰的躺回去,“饺子白白胖胖,比你可爱多了。”
为了给讨厌的病号补充能量,范锡做出一个冒险的举动:下海。
往常,他顶多在浅滩转一转。这次,他小心翼翼向深处走,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试了几次,才彻底睁开眼睛,只觉得酸胀无比。
身边游动的海鱼色彩瑰丽,淡淡的暮色衬得它们很漂亮,可惜全都叫不上名。不过无所谓,他无心观赏,只求果腹。
他强忍眼部的不适,挥舞着鱼叉一通猛戳,像勇敢的哪吒,海里的闰土。换了十几次气,终于扎到两条鱼。
他立即返回,一路小跑,在沙滩留下一串湿润的痕迹。他不想承认自己担心那个帅气逼人,却不由自主地越跑越急。
“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管声正抱着狗翘首以待,惨白的脸漫起一丝笑意,想来独自忍受病痛的感觉很难熬。
“我这个人呢,还是很善良的。”范锡动作熟练地收拾鱼,“如果是我生病,你一定会不管不顾,没准还会笑话我。
管声大为光火,强打精神忍痛争辩:“怎么可能?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下这种结论?我也很善良的!我还帮你救火了呢。”
“就是你放的火。”范锡头也不抬。
“如果是我,就让我肾结石永远不好,活活疼死在这。”
“还真是个毒誓哈,你快歇着吧。”范锡用树枝穿好鱼,架在火上,顿了顿才接着说,“我只是不愿意相信,我没做过坏事,却遭雷劈。”
“哈哈哈——啊疼——哈哈哈——草好疼——”管声笑得痛不欲生,范锡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到了夜里,肾结石大显神通。不仅腰疼,连命根子也开始疼,逼得管声几欲自宫。
他疯狂地冲向大海,吵着要淹死自己,被范锡拦腰拖回来按在沙滩:“你坚强一点!多大点事啊!”
“疼的不是你,你不懂!”他张牙舞爪,连撕带咬,“滚!别管我!我要安乐死!啊啊啊——我算是明白了,我当不了烈士,当不了——”
范锡哭笑不得,“你再喝点水,马上就好了。”
“打晕我!”管声双目猩红,死死抓着他的手,拼命往自己头上捶打,“快动手!我感谢你一辈子,我给你立长生牌位!”
看着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范锡同意了。他绕到管声身后,猛然抬手,照着头颈交接处切了下去。影视剧里不是骗人的,这样的确可以引起脑供血不足,暂时昏迷。他不敢太使劲,怕造成脑损伤。
管声软软地瘫倒,没有了非人的惨叫,整座岛都安静下来。抱着曾经的偶像,范锡心如刀绞,基本确定了自己脱粉不彻底。
可是不过一分钟,男人就倏地睁眼,诈尸般坐起来,继续哀嚎:“快,快再打一次!你的黑带,是tm自己拿袜子剪的吧?就这,就这还敢出来当保镖!”
范锡知道这是激将法,不肯再出手:“不行,会脑损伤的,你的抗击打能力也太强了。”
“那我怎么办?!”管声捂着腰和头,目眦欲裂地嘶吼,“现在,我不光腰子疼,牛子疼,脑瓜子也疼!”说完,他因剧痛而呕吐起来。
“对不起啊……”范锡嗫嚅着道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多喝水了。”
整夜,他都紧紧握着管声的手,按摩合谷穴,嘴里说些无关痛痒的鸡汤,都是考教师资格证时学的:
“声哥!生命皆会闪耀,生命皆会痛苦!”
“成长无非大醉一场,勇敢的人先干为敬。只要你能够埋头吃苦,就会有资格仰天长笑。加油啊声哥!”
“当上帝赐予你荒野时,就意味着,他要你成为高飞的鹰。同理,当上帝赐予你孤岛时,就意味着,他要你成为自由的鱼。”
“别说了,别说了!烦死了!!”管声咆哮着叫他住嘴。
他只好换种方法,管声要撞树,他就说:“不但死不成,还会破相,颜粉全掉光。”管声又要咬舌自尽,他就劝:“死不了的,而且你这辈子都没法再唱歌了。”
偏偏,管声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主儿,这些话很有用。
有一个瞬间,他痛苦到极致,忽然没了声息,像缺氧的鱼般干张着嘴,吓得范锡立即动手做心肺复苏。喜爱多年的偶像,在眼前被肾结石疼死,这是多么残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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