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怎么算得上无辜呢?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四十七个同门,亲手杀了自己的大师兄,亲手杀陆姑娘……对自己抢来的天资得意洋洋沾沾自喜,他怎么能是无辜的呢?
“他们不会要杀了赫连诸吧?”谢书辞担忧道。
楚归意沉默片刻,“他始终逃不过一死。书辞,这件事已经不是你我可以插手的了。”
楚归意说得没错,既然赫连庸已死,他们再插手就会被归类为赫连诸一类人,赫连诸现在,可以说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谢书辞觉得这个世界太奇怪了,他不喜欢这里,他想回自己原来的世界,和平的世界。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潜意识地想靠近谢安,因为谢安几乎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
可当他回过头时,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谢书辞神色一僵,“谢安……”
赫连诸从众人身上收回视线,他气息平稳沉重,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并不感到恐惧。
他将破云枪往上一挑,借着这股强力,将枪身深深没入地面石缝之中。
旋即,他全身灵力外溢,在破云枪周身形成一个法阵,无数咒法像柳絮一般在阵法中飘舞,逐渐笼罩整把破云枪,阵法不断地缩小、缩小,最终浓缩于一点。
破云枪聚力一颤,引起地面一阵鸣动。
邓风鸣等人脸色巨变,“他用毕生修为封印了破云枪?!”
做完这一切,赫连诸平静地抬起头,波澜不惊道:“我的命,你们可以拿走,但破云枪不行。”
破云枪与飞禽九节鞭一般,同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神器,那些口口声声为修真界安定诛杀赫连诸的修士,有几个不是为了这把“一枪横断九州”的破云枪呢?
“大师兄,它还能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吗?”
赫连诸看着黯淡无光的枪尖,低声呢喃道。
“杀了他!”
“果然是修邪法的畜生!”
“上!”
众多修士一拥而上,锋利的刀剑刺穿他的躯体,血流如注。
当众人抽回刀剑,少年的身体轰然倒下,染红周边一大片土地。
谢书辞寻找谢安的脚步也僵在了原地。
又有一个人,要在他眼前永远消失了吗?
不解气的年轻修士挥起长剑,将要再次刺入赫连诸体内时,被一阵剧烈的罡风刮到在地。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只见,赫连诸身下被鲜血浸湿的土壤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环绕在他的周身,圣洁的光芒笼罩在他的身上,逐渐扩大为一个透明圆柱,圆柱向外散发着强烈汹涌的灵力,掀起猎猎疾风,吹起一地飞沙走石。
天空忽然响起一声清丽的鸟鸣,紧接着,一只灵力聚成的大鸟穿破高空云层,振翅掠向地面,直奔赫连诸而来。
“惊羽鸟……”楚归意低喃道。
谢书辞看到这一幕却呆住了,因为赫连诸身下的阵法,与他在临终前犬妖身上看到的阵法一模一样!
阵法吞噬着赫连诸的生命力,惊羽鸟声势浩大,掀起一阵巨大风浪,吹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慌乱间,疾风吹动地上一把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掠向毫无防备的邓风鸣。
剑鸣隐藏在惊羽鸟的鸣叫之中,甚至没人注意到,仅仅在眨眼之间,逍遥门弟子——邓风鸣已然身首异处。
“赫连诸,你是不是跟谁做了交易?!”谢书辞扒开人群挤了进去,混乱的大脑让他感觉自己在一瞬间捕捉到了什么东西,可惜闪过的速度太快,根本分辨不轻。
赫连诸听见了谢书辞声音,也看清了谢书辞通红的双眼。
是那个讨厌的丹修啊……
自己最后见到的人居然是他吗……
不过,他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啊……
赫连诸张开染着鲜血的唇瓣,无声地说出了两个字。
在场众多修士,只有谢书辞一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辟邪。
也就在这一瞬间,这个名字和谢书辞模糊记忆里的那个名字重合了。
“你……你的命格怎么会……”
“你怎么会是……小子,你听清楚了,一定要好好修炼……”
“去找一个叫辟邪的人,他可以帮你……”
“记住……一定要记住……”
模糊的记忆终于清晰起来,谢书辞终于想起了犬妖临终前的话。
辟邪?
辟邪是谁?
是他和傻狗做了交易?也是他和赫连诸做了交易?
什么叫他可以帮自己?
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都让谢书辞十分摸不着头脑。
随着惊羽鸟扑向阵法中心的赫连诸,最后一声鸟鸣后,惊羽鸟消失了,赫连诸彻底地闭上了双眼,生命力流失得一点不剩,身体一寸一寸的化成齑粉,消失在了阵法之中。
当他的身体完全被吞噬时,地面忽然出现的阵法,又忽然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赫连决与陆妗,以及赫连庸的尸体。
这四个人,就像没有存在过一般,永远地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谢书辞怔怔看着赫连诸消失的地方,除了插在地面的破云枪,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凄惨的叫喊声响起:“师兄!!”
众人同时被这道声音惊得回过神来。
谢书辞目光呆呆地转移过去,先是看到了喷射状在地上的鲜血,是那般的触目惊心,正要继续往下看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挡在了谢书辞面前,同时响起了熟悉的铃铛声。
“谢安?”谢书辞迷茫地看着忽然出现的谢安,两人距离相当接近,因此他的身体完全挡住了谢书辞的视线。
不知是否是谢书辞的错觉,好像谢安身后的声音也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这让谢书辞忘记了,原本他是想看什么。
“你去哪里了?这么危险,你怎么能乱跑呢?”谢书辞木然道。
谢安扬了扬唇角,无声道:“去还了一样东西。”
“哦……”谢书辞点了点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这时,楚归意向两人走了过来。
“走吧,回客栈。”
“哦……好。”
可能是一下子发生的事太多,谢书辞感觉自己的大脑非常混乱,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表达这种混乱,浑浑噩噩就跟三人回了满江堂。
回去的一路上,街道两旁热闹非凡,与他们来时无异。
谢书辞突然有种感觉,好像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可是与来时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打破沉默。
与繁华喧嚣的街道相比,他们就像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
回到满江堂,四人准备各自回房,楚归意想了又想,最终叫住了谢书辞。
“书辞,你没事吧?”
谢书辞有些茫然,“我?我能有什么事?”
楚归意看着他欲言又止。
谢书辞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平时咋咋呼呼的性格,该吵的时候吵,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沉默过。
“书辞,尽人事以待天命。”楚归意又将这句话送还给了谢书辞。
楚闻风倒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略带鄙夷地看了谢书辞一眼,扭过身子与楚归意一起回了房间。
要是放在平日,楚闻风敢这么挑衅他,谢书辞打不过也要骂两句,可今天他实在没什么兴致,领着谢安就回了房间。
店小二还不知自己两个老东家死了,顶着一张笑脸凑了上来,“二位客官这是去哪儿行侠仗义了?怎么浑身是血?可要小的为二位请大夫来看看?”
谢书辞顿了一下,想起小瞎子的伤,转过身拉起他的手臂,服用过愈合丹之后,伤口基本已经愈合看不见痕迹。
但是两人这一身的血迹,看上去着实有些狼狈,尽管谢书辞现在十分疲惫,脑子和身体都需要时间来恢复,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么一身滚到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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