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深却指着墙外的那几棵槐树道,“如果对方有杜泠的箭法,就可以办到。”
孙狱丞:…………
出门时顾念特意又看了眼对面的牢房,想看看有没有目击证人,结果全是空的。
“之前的犯人都……没了,所以现在牢里比较空。”见顾念打量那边,孙狱丞讪讪地道。
与秦阿栓的牢房相隔一间之后,他们又接连在两个牢房发现了起火点,起火位置大同小异,不过这两个房间都没有住犯人。
可惜的是,虽然能大致看出火势蔓延的范围,却因为救火的时候过于慌乱,现场损毁严重,假如点火物真的是支蜡头木杆箭,已经完全无法在那堆东西中分辨出来。
再往里走三个位置,就是葛十二的牢房,他的牢房烧毁和凌乱的程度跟秦阿栓那边差不多,起火点位置也在床上,似乎两人被烧死的时候都在睡觉。
唯一不同的是,他这边床头附近洒了些零零散散地吃食。
“那是昨天晚上萧寺正让狱卒去履雪殿收拾给他带过来的,说都是他吃剩下的,别浪费。”孙狱丞见年深和顾念盯着那些吃食,连忙解释。
一圈走下来,着火的牢房共计十九间,都是单人间,因为其中大半空置,烧死的犯人包括葛十二和秦阿栓在内一共有五人,起火点发现五处,三处是有人的牢房,两处是没人的牢房,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顾念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陆溪这次派来下手的人,真是做得干净利落。
他心里既庆幸又遗憾,庆幸的是上次的笔录已经足以证明年深的清白,遗憾的是没有从葛十二这边问出更多的线索,尤其是那个把他从家乡带到长安来的人。
他们这边转完一圈回去,贾仵作初步的验尸也差不多结束了。
五人的死亡原因都是被烧死的,或者说窒息死亡,身上没有其它的外伤。
现在光线比较差,为避免有所遗漏,明天天光大亮之后贾仵作还会再详细的验看一遍尸体。
杜泠刚才已经重新加派人手在牢房内外和大理寺周围搜索,看能不能找到纵火之人留下的痕迹。
折腾一通,时间已经接近子初,众人都人困马乏的,年深只得放众人回去休息,并许诺所有今天过来‘加班’的人,明天都可以晚到。
临走之前,年深又加派了一路人手过来,专门负责看管岳湎。
说是看管,顾念却觉得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保护,毕竟大理寺监狱里今天有两个重要犯人同时死在这场火灾里,安全性着实令人担忧。
临离开之前,顾念习惯性地顺着灯光又往几具尸体那边瞥了眼,突然发现葛十二的脸上居然挂着跟徐卯死时差不多的诡异笑容。
他心头一惊,又绕到秦阿栓那边看了看,秦阿栓的表情乍看还算正常,平静得像是睡着了,仔细一想也不对,一个人被烧死的话,表情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他连忙凑到近处,仔细检查了下两人的眼睛周围,又接连看了另外两具不认识的尸体,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年深见他折返,也快走两步跟了过来,迅速打量了两具尸体几眼。
顾念正要开口,隔着年深的肩膀看到后面贾仵作不悦的脸色,便闭上了嘴,示意年深待会儿出去再说。
三人离开大理寺,年深和杜泠迁就着顾念牵马步行,顾念慢悠悠地踏着滑板滑行。
沉默前行了一段路,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杜泠最先打破沉默,“一场大火烧死了五个人,偏偏葛十二和秦阿栓都在其中,到底是意外还是想杀他们灭口?”
“不,”顾念摇了摇头,“葛十二和秦阿栓不是被烧死的,是死后才被烧的。”
什么?杜泠和年深都怔住了。
年深眉心皱起山川样的纹路,“确定么?”
“着火时的烟雾会让人条件反射性地闭紧眼睛,这样的话,在人死后,外眼角周围就会形成没有被碳末熏黑的鹅爪状痕迹。反之,如果是死后才被烧,眼角就不会有这些痕迹。
刚才没时间不够,我只看了四具尸体,葛十二和秦阿栓的眼睛周围,全都没有鹅爪状痕迹,另外两具都有。足以说明,起火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死了。”
清冷的夜风中,杜泠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年深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这说的话,看葛十二的样子,难道是中了清音散?”
“我也觉得他的样子很像,不过秦阿栓的模样不太像,他的表情太平静了。”顾念有些踌躇, “会不会中了清音散之后的表现并不完全一样,秦阿栓属于少数?就像徐卯之前那个过于激动的模样,照岳湎所说不就很少出现吗?”
杜泠插话道,“你们会不会是想多了?清音散又不是什么容易买到的毒药,岳湎一共就卖过那么一次,全天下也没几份吧,哪那么容易碰到?”
如果背后都是陆家,碰到也就不稀奇了。顾念在心里默默地接了一句。
“不过,就算他们不是中的清音散,至少也是在起火前就死了,这样的话,看来那场火和其他的死者很可能只是掩人耳目?”杜泠慢慢整理着思路。
顾念点了点头,“不无可能,关于清音散的问题,明天咱们最好再当面请教一下岳湎。”另外,有可能的话,他也想看看贾仵作明天新的验尸结果。实在不行,自己去看看尸体确认一下也可以。
杜泠神色凝重,忧心忡忡,“敢把手伸到大理寺里来,看来背后指使葛十二和秦阿栓的那个人,势力不容小觑。”
“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可以专门养葛十二十年,这种耐心和魄力,岂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年深俊眉微展,眸色深沉如海,“他的目标既然是我,是年家,背后所图定然不小。”
杜泠轻叹口气,也是。
“说起葛十二,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年深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顾念。
“我之前确实办过一件对不起你的糊涂事。”现在是要秋后算账吗?想起了葛十二当时在履雪殿对自己的‘指认’,顾念心虚地垂下眼睫。糟糕,这一天一夜忙得脚不着地,完全忘了找时间跟年深聊这件事,白白错失了‘坦白从宽’的机会。
年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指收了户部侍郎家的人塞给你的钱,对我严刑逼供的事?”
“你知道?”顾念抬起头,桃花眼诧异地瞪大了一圈。
“嗯。”年深点了点头,他的眉眼陷在朦胧的夜色里,看不清楚表情。
杜泠唇角微勾,“刚到大理寺的时候,麾下让萧云铠去查过你。赌坊有人记得那个管家帮你付赌债的事情。不过户部侍郎家二十五那晚也着了火,那位管家好像也一块死在宅子里了。”
“我当时为了这笔钱才……总之,对不起。”顾念愧疚地戳着手指头,眼睫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往年深那边看。
“当日在桃花阁我们不是说过了吗?这件事早就揭过去了。”年深叹了口气,看着气场萎靡不振的顾念,“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顾念有些发懵,除了自己是‘穿’过来的这件事,他好像已经没什么瞒着年深的了吧?
看到他迷茫的眼神,年深无可奈何地提醒道,“你曾经说过,知道谁在背后陷害我。”
“啊~”顾念这才明白年深在说什么。
直接说还是婉转点?顾念的脑子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那个管家明显就是个办事的,说他曾跟自己讲过陆溪的名字的话,明显不太合理,反而还像是特别低级的栽赃陷害。权衡再三,他决定借管家之口提一个‘陆’字,反正杜泠刚才说管家已经死了,也不可能再跳出来反驳自己。
“那人交代我拿你口供的时候,曾经说漏嘴,提到过一个‘陆’字。所以,我猜幕后指使那人,肯定姓陆。”
陆?杜泠的脸色霎时一变。
年深也立刻沉默了下来。
顾念没有再继续多嘴,过犹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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