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传召阿衍,命他教习王太孙如此怎可荒废学业?阿芷万不可”
“孩子刚刚归家,你就如此着急,也不怕他熬坏了身子。都听闻慧极必伤,如今灵验还是”
顾衍听到自己爹劝阿母的声音,敏锐的听觉还听见一阵衣袂纠缠的声音。他脸上一红,又加快了步伐,父亲和母亲关系太好也不好啊。
楚人倚重长女,他的美人妈嫁过来之前是楚国公室屈昭景三家里的屈氏。出身大贵族的母亲被宣太后赐婚到他家,倒是和父亲和睦。男子称氏不称姓,女子称姓不称氏,所以她母亲应该被尊一声芈姬。楚国与中原不同,并不将妇人有才看作不详,甚至允许夫人们参政,而贵族也以妻为助力,可以说妻子为哲妇才好。
到了哺食也就是晚饭时,因为少主从宫中回来所以食物也丰盛了些。顾衍跪坐在下首处,对着漆器里装着炙烤后的雏鸡,然后又抽着鼻子精准无误的找到蒸米糕。耳边是悠长的乐歌声,贵族用膳时听乐是常态,只是秦地少有舞乐,多为征伐之声,就算是他家也只能听些简单的丝竹而无钟磬。
顾衍没有怎么去欣赏乐声,而是对着一桌子的饭食发愁。
他不怎么喜欢吃肉羹,现在的烤物也少有佐料,但肉食难得不可浪费。最后还是喝了肉羹,吃了炙鸡。索性味道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想起自己第一次吃这些的时候那辛辣,酸甜的味道搅合在一起的感觉就难受。
用完膳食,美人母亲关切了几句和父亲同样的话,然后才说道,“今日我与你阿父商讨了一番,王上之令不可不从。只是王上恐还不知你目盲之事——”
“孩儿行动并无大碍,也无需多加照顾。”顾衍秒懂她的意思,“王上命我这一童子去教王太孙句读,恐不喜那太孙,自不会多加关切。”所以他大概率是不会再见秦王了。
“可是在安国君府上,还是于芷阳?”对秦王宫中事物更熟悉的顾悯问。因为这代表着秦王究竟真的不看重那个王太孙。安国君是现在的继承人,膝下孩子众多,但斗争也非常激烈。而如果是在芷阳,那就是已经过世的悼太子的子孙,虽然远离朝堂但对顾衍来说安全些。
他家已经有长子在外征战,挣得爵位功名,无需次子也卷进朝堂之争里。对于身为家主的顾悯来说,次子去芷阳更好。
顾衍摇摇头,“只听闻教导王太孙‘正’,其余并无安排。只是请大人放心,我已奏明王上,请在咸阳东郊自建学堂,不必进城。”说是学堂,以秦王的大手笔恐怕会直接分他一个里。
“正?”芈屈氏想了想,没有从记忆里得到一点点的答案,“我会去信给华阳夫人,请她多加照顾你。”安国君的正妻是出身楚国的华阳夫人,芈屈氏说起来还和她沾亲带故,这才想到去信请着帮忙照顾。
顾衍敛目俯身,“那就麻烦阿母了。”
“并不是难事。只是不知阿衍可学了《诗》?”这下用的却是夏言了,夏言是现在的官方普通话,六国皆有自己的语言,但贵族们为了方便交流还需要学会一门外交语言,就是夏言。
“禀阿母,孩儿浅学了几则。”顾衍做了个相当标准的拜礼,用的是夏语。
顾悯知道妻子的意思,接着说,“可学‘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言?”他语气和缓,可顾衍却面容沉色。美人父母是对他擅自上书王上不满了。
堂中安静,顾氏夫妻都不开口,仆从的呼吸都轻的微不可闻,顾衍俯身甚至能感觉到自家父母的灼灼视线。
他双手触席,“曾参病重,召见弟子以检查其手足,启予手,启予足诗曰此言。曾子一生谨慎,唯恐伤及父母祖辈殷切期望。”就是说,要爱护自己,不让父母担心。
“谨而又谨,你既学《诗》自然知明哲以保身之理。”母亲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衍稽首,“‘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日后在都邑我定不敢妄行,让亲族父母担忧。”
在冬季来临之前,嬴政终于回到了曾经居住了几十年的秦国都咸阳。当写着咸阳二字的大篆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微微眯起眼睛,好像要从那两个字里看出日后秦国的辉煌。历史已经改变,从斥候的通传里得知原本应该在他八岁时就薨了的秦昭襄王,他的曾祖父,现在身体还很硬朗。而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也告诉他,那些应该发生在他未出生前的事情大多都是近几年才发生的。
不过就是历史向后推移了吗?他有自信在今生更快速的灭掉东方诸国。
在回到安国君府后,他的父亲秦王孙子楚并没有见他,只是叫母亲赵姬和他一起去见华阳夫人。恐怕,是华阳夫人不愿见他。
坐在分来的房间里,周围的青铜烛奴手臂上托着蜡烛,将室内照的通明。而侍者奚奴们战战兢兢的侍奉在左右,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虽然这个刚刚归国的王太孙少言寡语,但目光凌厉看着有天人之像,他们不敢不谨慎侍奉。
没有人会想着给不足十岁的孩子准备珍贵的书简,嬴政实在被整天吃了睡的生活折磨的不轻,这让他想起吕不韦和嫪毐妄图把他养废的那些日子。刚好赵姬从华阳夫人处回来,他眨巴眨巴眼睛,装作稚嫩的问,“都说六岁启蒙,孩儿此时还不识字是否不妥?不知”适时表现出羞涩,“阿父可会给政儿安排家老?”
作者有话要说:正和后文的政,不是错别字。是眼盲的顾衍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教的人是始皇大大。
第4章
赵姬摸摸嬴政的头发,“阿母正要和吾儿说呢!”她最近在学秦言,不太熟练所以说的也慢,“秦王为你找了先生,是远近闻名的才子。”
远近闻名?那他上一世怎么没听说过?
“是什么样的老师呢?”嬴政想要套赵姬的话,可惜赵姬也不太清楚,“只听闻年岁与阿政相同,王上认为先教你句读和秦言礼仪为要,而你在秦又无同龄友人,故而先择年岁相仿又稍有学识之子与你。”
那就是伴读了。
虽然话里话外是为他考虑,可在嬴政看来这就是对他的不重视。只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徐徐图之才是正道。
“孩儿知矣,定当勉励学习。”嬴政低眉敛目,看上去与寻常孩童无异。至于心中怎么想,就不是见识浅薄的赵姬可以看出来的了。
事实上,要是如今的秦王在这里,恐怕都很难看出将情绪控制到极致的嬴政的真实状态。
很快就到了年关。这一年,秦国少见的没有任何军事行动,去年秦国刚刚轻取周之王都,将这个绵延数百载的‘正统’王族彻底的剿灭,周赧王卒,秦国彻底确定了霸主地位。曾经诸国怕秦,但并不畏秦,只当是西北霸主罢了。但如今的举动却让诸国惊惧,而秦也彻底走出西北,准备问鼎中原。
嬴政在心里想着,上一世灭周是在秦昭王五十一年,时年他三岁。而这一次,同样是秦昭王五十一年,但他九岁。
也就是说,这一世所有的事件都推迟了六年吗?
奚奴侍者跪在门外,恭敬的垂手低头,没有少主人的传唤他们是不被允许进入屋内的。外面北风萧瑟,大雪甚至都飘到了穿廊里,可仆人们依旧光着脚走在地上。嬴政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他看来仆从属于器物的一类,不需要投注过多的关注。
屋里地龙烧的火热,屋外寒风凌冽。
此时,一辆马车伴着大雪缓缓地驶进了咸阳城。
顾衍本不想坐马车,他年岁尚小坐马车太过招摇。可母亲却以家中好不容易出了一位‘博士’为由,将她用的马车分给了他。根本不顾他辩解自己只是个伴读——说不定还要兼任保姆。楚国贵族好奢侈,行动举止皆豪奢。到了秦国,芈姬倒是收敛了不少,可贵族该有的她是不可能让儿子委屈。
上次去见秦王,顾悯竟然让他坐牛车已经触犯到了他美人妈的底线了。更不要提一路上带的贵重礼品,都是给华阳夫人准备的。都是楚国人,互相帮衬着也好。
只不过,华阳夫人恐怕不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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