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很多世家都回信说虽然自己不愿入秦为官,但也会劝说族中子弟参加书院的毕业考试。
这个考试是顾衍和嬴政商量后,暂时推行的一种方式。按道理来说,应该是需要在书院读满六到八年后才能参加毕业考试的,但因为书院才推广,很多士子曾经都是在私塾或者家学里读书,已经不需要基础教育,所以顾衍便下令只要能通过毕业考试的学生都可以继续学习为其一年的《为吏之道》,然后就可以进入郡县为官了。
“阿父,是事情不顺利吗?”张良端坐在堂下帮张平整理从各地来的信。秦王虽然放过了大部分官员,甚至也没有杀韩伯直系的官吏,但也将很多贵族都迁到了不同的地方。多亏了秦国发达的邮递系统,这些信才能如此快速的回到咸阳。
张平摇摇头,将手中那一封拆开的信收好,然后反问自己的长子道,“阿良是否愿意入秦为官?”
在张良还没有回答的时候,他又补充道,“如果不考虑家族,只从你自身出发。”
张良咽下想要说自己是嫡长子,需要承担责任的话,仔细地思考后皱紧了眉头。一直以来的教育都让他以家族为重,以韩国为先,可在他还没有长成一个可以挑起家族重担的君子时,就要先面临着国家的覆灭,家族的衰退。说实话,从新郑迁徙到咸阳的这些日子里,他除了恐惧自己的未来外,并没有考虑过任何事了。
如今父亲这样突然的询问,让张良有些不知所措。
“为父知道,你现在其实有些茫然。说实话,为父在见到顾丞相之前也不知道要如何带领家族。”在秦军攻破新郑后,他们这些贵族自然被收缴了财产土地,秦军甚至要求他们交出族中奴隶的卖身契,虽然在上交了土地粮资,放还了大部分奴隶后,张家依旧财货颇丰,可毕竟不如曾经。没了钱,若是再没有出路,贵族也只有守着家谱过活了。
这是张平第一次和张良谈起自己的感受,他尽量将情绪放平稳,想要维持住自己一族之长的体面。他一边转移注意力似的将刚刚已经放好的信件又整理了一遍,一边和自己的长子说,“当时为父甚至做好了若是顾丞相意图将我等贬为隶臣妾,就牺牲自己,为你们博得生路的准备。好在传闻不假,顾羡之是个温和的人,并未为难为父和非公子。”
“秦王寡恩,可顾丞相却仁德非凡,两相调和才是秦国长盛之基。”张良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秦国,不是随便谁都能撼动的。
其实七国一直都有传言猜测究竟哪个国家可以一统天下。在秦国还没有太过展露野心的时候,大家就一致认为秦国、齐国两国是最有可能统治天下的两个国家(1)。所以,秦王扫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至少,张平并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他唯一有些难过的点是,张家本可以靠着韩王走向家族顶峰,可如今,曾经的积累都成了泡影。但看到顾衍交给他的书院招生计划时,他忽然想明白了这位顾丞相的打算。
他想要让所有人都公平竞争。家族的力量在日后不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只要有学术、有能力任何人都可以身居高位。
那
么,对于张家来说韩国国灭并不是个坏事。
韩国弱小,作为韩的贵族,张家自然也不能称得上世家大族。可若是按照顾丞相的选拔标准,他自认为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聪颖非凡的,自然能比他走的更长远。秦国一统天下,若是能为秦之重臣必然名流青史,惠及五族。
可看着自己年幼的长子,他想起自己年少时。那时的他想要成为游侠周游列国,只因为身为嫡长子便不得不放弃爱好,一心为家族分忧。如今世间已无韩国,自己也能再干几年,难道还要让自己的孩子压抑情感吗?
“虽然为父不可能和你说家族重任与你无关,但你毕竟还年幼,至少在弱冠之前还能选择自己的生活。”成年后自然是以家族为重了,“所以,为父想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张良茫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好像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选择一样,然后他摇摇头道,“良不知,不论是入秦为官,还是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良都不知。”
“良毕竟年幼,如今也不过是不足十岁的童子。若是有可能,良希望可以在秦的领地里到处走走再做决断。”他想要看看,那些被灭国后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秦国真的能被称为天下之主吗?张良从来都没有高估自己的能力,他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成为顾衍那样的人,可他也没有妄自菲薄到随便哪个君主都能获得他的忠诚。
张平知道自己太过心急,听到张良的话也没有多说什么。
张良见父亲沉默了片刻,于是主动说道,“听闻秦王希望韩国遗贵入书院读书,父亲以为如何?”贵族都是由族老来教的,很少和平民一起在私塾读书,更何况入书院读书就代表着要和平民吃住都在一起。但秦王希望,这四个字几乎就代表着后面的话是命令式的。
“顾丞相并未和为父提起这件事,恐怕并非强制。”张平犹豫了一下说,“姑且观望一下吧!而且你和你阿弟身子都不太好,与平民混在一起实在不美。”
既然现在能直接参加毕业考试,也就没必要去读那书院了。
张良点点头,心里想着顾丞相编撰的书册会不会与他平日所学不同。所以,从张平那里出来,他没和家里打招呼就招呼家仆一同出门,去了附近的一个书院。
因为曾经跟着族兄在秦游学,张良也粗通秦篆,站在书院门口他看到两边都挂着竹桃符,只是与春日里会挂的不同,这些对桃符上书有文字。
在默念了几遍后他轻声将理通顺了的句子念了出来,“大任从劳苦得来,愿诸君以天下为己任。酬知在居恒造就,效曩(nang,三声)哲勿忘性内良知。(2)”
其实这是两句没有断句的话,但张良不知怎么得就知道应该怎样去理解这两句话。正说着,一个带着秦地口音的少年说,“无需著书立传,观此字句便可知丞相志向心性。”
张良偏头看向身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行礼道,“这书院门口的桃符上书字句,观之别有趣味。你是怎么能从中看出丞相心志?”
那个孩子别扭地回了个不标准的礼仪,然后笑着说,“听你口音不似秦人,是韩人吧!”
张良也没有避讳,点头承认了。然后那个孩子就解释道,“秦国各地的书院都有这个,先生们说是叫对联的物甚,每个书院门口的都不一样。据说大部分的对联都是丞相亲自所书,自然能看出丞相心志。”
“良以为非也。”张良又读了一边那副对联,认真地对那个孩子说,“良认为,这是丞相对学子的期盼。”
“哦?平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那个孩子琢磨了一下,点头赞同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不然怎么解释每个书院门口的对联都不一样呢?丞相总不能一天换一个志向吧!”
两人闲谈片刻,张良听出少年谈吐颇具智慧,起了结交之心,于是郑重的行礼道,“我出身颍川城父,姬姓张氏名良。还未请教你的姓氏”
“阳武,陈平。”那个少年简单地介绍自己道。
张良眨了眨眼睛,此时若是无姓有氏那便是祖上本为无姓无氏的奴仆,后来被主家放还才继承主姓。不过他并没有露出鄙夷的神情,而是笑着问道,“不知陈兄怎在咸阳?”刚刚知道,陈平比他稍微大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1)从文物佐证来看,春秋中晚期很多人都知道七国迟早会被统一的。大部分人都认为秦、齐两国之一会成为统一天下的霸主,主要是因为地理原因。七国之中,燕、赵、楚都有蛮夷侵扰,以及和其他国家交战的问题,中后期基本属于内忧外患。而韩、魏两国处于四战之地,面积也不大,周围有好几个强国,基本从建国的时候就被排除在一统天下之外了。
秦国本身是抵御戎人的国家,基本上全部国土都是从戎人手里抢过来的,早就把北方打怕了,而且有函谷关、武关、潼关天险,很有竞争力,而齐国是因为背海,没有外患而且国富民强。所以,后来秦国一统天下基本上没有什么好吃惊的。六国主要是希望这个时间能减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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