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潮不光浸满了浴堂,也直往人脸上赶,绯红和潋滟都染到皮肤上,催开了不愿张口吐露的话语。
萧楚趁着热咬他的耳朵,低声絮絮。
“昨夜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裴钰都没有心思纠结到底要不要答话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情.欲,只能下意识地喃喃作语。
“我梦见,嗯,萧楚,我梦见你了……”
“你梦见我死了,还是梦见,我像这样对你,或是更过分?”
萧楚的声音低哑沉缓,说出来的却全是些浑言浊语,叫人听了心下羞耻,恨不能一口闷进水里,等他闭嘴了再起来。
裴钰闭着眼睛吟吟着说:“不准再胡说了,否则……你今夜便回去!”
“喊我今夜回去,你怎么像是舍不得我?”
萧楚就低伏在他耳边,句句声声唤离着他的神魂,这些声音就混在翻着浪的池水里,往人心里也吹着暖气。
他去吻裴钰的眼角,那处都淌过泪痕了,泛着惹人怜爱的桃色,像是在暗示这坏人都做了些什么荒唐的事情。
“你每天都在想什么?为什么梦里都是我?”
萧楚觉得这个人身上总有开拓不尽的乐趣,他们心意相通后,他得到的完全是与上辈子不同的感受。
酥.麻的劲儿顺着后脊爬升上来,萧楚逐渐在情.热里丢了从容,反而有些仓促和焦躁起来,一边混乱地诉语着情话。
“我好喜欢你。”
“我怎么没早些发现,你有这么好,我好喜欢……”
“我喜欢你,我特别喜欢你,裴怜之,我爱死你了……”
他俯身亲吻裴钰,在浓重错乱的喘.息之间不停地诉说着太久以来的饥渴,不停地倾泻着无处释放的爱意。
他头回在裴钰身上,想用“爱”这个字来形容,他从前不心疼裴钰,总觉得自己给他带去的痛楚是他咎由自取。
哪怕是动情的时候,他吻上裴钰的唇,心里也会发了疯地滋长着晦暗的欲念,他要把这个人从高岭拽下来,要他伏低入尘埃里,要他认输,要他讨饶,要他和自己一起满身脏污。
在床榻上,他也最喜欢见到裴钰生不如死的模样,看到这个人支零破碎,烫热的破坏欲就一个劲往上窜,他还想让他更惨,让他更脏。
这就是最深的恨,萧楚反复地告诉自己。
只是它们现在都被情意化柔了,只是这辈子他们都变了想法,而不是他一直恨错了人。
……
吸取了上回的教训之后,萧楚怕裴钰又被折腾得难受,做了两回就打算停手了,毕竟人还在喝着药呢,不好老是这么欺负。
萧楚扶了扶额头,看着仍浸在余韵中的裴钰,试图找回一些破碎的理智。
他们要成亲的,他要待自己的爱人温柔些。
可有些人不这么想。
裴钰仰身抵靠在池壁上,眼角挂着泪,连双目都是失神的,那对被捆缚住的腕子早就不会挣扎了,他被腥躁的气息堵着,在情.欲的刺激中,一不小心把掖在心底深处的话给说了出来。
他说,
“还想要,萧楚,还想……”
还想要。
这声音挠痒似地传入了萧楚耳中,让他的瞳孔缓缓收紧。
仅剩的那根理智的弦,在他脑中“嘣”地一声断裂开来了。
第46章 鹤唳
洗个澡费了不少水,萧楚坐在榻上替裴钰揉干头发的时候,他好几回都困得要倒下去,被萧楚搀起身子之后才打了个呵欠继续坐正了。
萧楚哄着他:“快好了,别湿着头发睡,容易头疼。”
“本来就头疼,”裴钰有点没力气,就想往后躺,眼里也是水涔涔的,“困了,想睡。”
萧楚连声说“好”,终于不揉了,让了让身子,裴钰就顺势钻到被褥里去,萧楚也跟着进来贴着他。
被褥里还留着方才的情热,他顺着去摸了下裴钰的手腕,那儿都被勒红了,印子也迟迟消不去,哪怕现在触碰到被腰带捆缚的地方,都还是烫烫的。
像是一道他给的枷锁,萧楚想。
“疼不疼?”
他的声音缠着缱绻的情丝,把方才的热潮和香暖都暧昧地凝到这一句话里。
“害过我了就莫要再装好人,”裴钰由他摸着手,斥责了两句,“疼,疼得要命。”
萧楚就继续抚弄那圈勒痕,一边逗他:“我可不知道大祁的朝员还擅长美人计。”
“在色中饿鬼面前,看谁都觉得在用美人计。”
“累死你夫君对你有什么好处?”萧楚不听,还往他颈窝蹭,故作委屈道,“你下次可别说这些话了,我怕你死床上。”
裴钰懒得骂他,闭着眼打了下他的手。
萧楚又说:“明早就走了,舍得我么?”
裴钰没应他,不着边地说了句:“这段时日没从礼部找着什么猫腻,明日我也回去了。”
萧楚“嗯”了声就没再继续说话,他今晚也有些疲累,此刻已经快睡着了。
京州已经彻底入了秋,长夜里的西一长街僻静得只能听见风声作语,轻盈地吹打满树枯黄。
恍惚之间,萧楚好像也做了个梦,梦里尽是些前世的事情,像被雾气笼着,朦朦胧胧看不分明,但他却又清晰地知道,这是些不干净的回忆。
在锦衣卫的诏狱里,他和裴钰曾说过的话。
那时候的裴钰不比现在,他有京州最难摧折的傲骨,要他做低贱的事情,几乎不可能。
所以萧楚作弊了,他给裴钰喂了情.药,连带着自己也吃了,最初他们都是清醒的,还在那些铁栏背后争锋相对骂个不停,待到情潮翻涌上来以后,他就有些神智不清了。
他只记得在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声中,他抚摸着裴钰的耳垂,按着他的后脑勺,堵住了他刀片般凌厉的话语。
唇齿的潮湿和浑浊的声音都吞没在翻涌的浪花里,萧楚不知足餍地被这些俗事取悦着,他仰着颈喘息,感受着裴钰唇舌间的笨拙和倔强。
他玩得很爽,在热和湿滑里往裴钰口中涂抹了肮脏。
那个时候,裴钰在想什么?
是恨他让自己沦落在下.流的情.欲中,还是恨他用了下作的手段去换自己的欢愉。
在那次以前,他对自己有过情意吗?还是只有恨,只有恶心呢?
时至今日,萧楚还是觉得自己憎恨着前世的裴钰,他无法谅解那些裴钰曾往自己身上插的刀子,但在这一世喜欢上他以后,萧楚也忍不住开始反思曾经的自己,是不是也做了不少错事,让他们在彼此生厌的道路上愈走愈远了?
他很快就从梦中醒来了,身边躺着的裴钰不知何时已经翻了个身,在怀里安稳地睡着,他这几日变得很粘人,还会主动来拥抱他,似乎只有抱紧了萧楚,他才能安然入眠。
萧楚觉得他这般坦诚的模样也很迷人,所以不会记着再去笑他口是心非,而是心照不宣地给予裴钰他想要的一切。
而越是在这些细水长流的时刻,他心底的不安感就愈发强烈。
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偶尔去回忆前尘往事,萧楚会发现自己逐渐想不起某些细节,譬如到底是因为哪一件事,让他们彻底交恶,而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裴钰对自己动了杀心。
反而今世今生的蛛丝马迹好像慢慢编织起了一些真相。
他重生的那日,用刀威胁过沉睡中的裴钰,那个时候从萧楚的掌心曾飘去过一瞬的窒息,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微小的破绽,但事到如今,他更愿意相信裴钰对自己的重生一无所知。
有些事情,记得了反而是种痛苦。
裴钰闷哼了两声,打断了萧楚的思路,他低头看去,裴钰正往自己怀里去钻,像是快要醒来的模样。
萧楚拍了拍他的背,想让他多睡会儿。
但如果……
如果裴钰真的和他一样,是从前世来的魂灵。
那他上一辈子会因为什么而死去?
“萧楚,萧承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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