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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广接完口谕,立刻就把裴钰拉拽到了隐蔽处,盛怒之下又往裴钰脸上抽了一巴掌,随后指着他鼻子斥声责骂。
“裴怜之,我且不管你和萧承礼到底合谋了些什么,秋祀之前,我是不是同你说得清清楚楚,现在是倒梅最关键的时候,不能有闪失!”
他吼完这一段,焦躁地来回踱步,愈说愈急。
“方才你在做什么?你可听到台下的人怎么说的?他们指你和萧楚谋逆!”
“爹,”裴钰被打了也不去碰脸,沉声解释道,“此事并非合谋,我和萧楚发现了梅党在望仙台私替木料的证据,还有梅知节暗中唆使邵玄谋划刺杀一事。”
裴广蹙眉道:“梅知节谋划的?”
裴钰以为他肯听,赶忙道:“我们在地宫发现了火药,梅知节想销赃,只要清流能拿出邵玄收受贿赂的证据,就可以咬定梅知节伙同礼部贪赃枉法的罪。”
裴广像是完全没有听他这番话的含义,复又问道:“那地宫在何处?”
裴钰没立刻应答,而是抬头对上裴广的目光,道:“爹,你别——”
他话还没说完,裴广又往他脸上打了一耳光,粗暴地阻断了他的话语。
他怒声道:“方才你没看明白吗,梅知节压根就不怕你们,抓一个臭道士,凭他这张嘴还能把梅党的罪给定死了?不可能!”
裴广性情暴躁,一生气就是竖眉怒目的凶相,压根不给裴钰任何多说话的机会。
“说,地宫在哪?我要寻人去处理掉。”
裴钰低着头道:“……在祈年殿。”
“我知道了,”裴广冷漠地应了一句,又说,“往后你别再同那个盲流厮混,他是什么好东西?方才你深陷危局,他可有救你?”
他越说越来气,哪里管得上方才到底看见了什么,只顾一个劲地数落裴钰。
“你们在京州的那些流言蜚语都传到我耳朵里来了,你不要颜面,也不顾裴家的颜面,不顾我的颜面了?梅党本就气焰嚣张,你方才听见梅知节说的话了没有?”
“怎地我教了你二十余年,你还是学不会慎思慎行?真是……愚不可及!上了梅知节的套竟也不察,你知不知道,若是你真被定了谋反的罪,你的命,我的命,咱们全家的命全都要栽在你手里!”
被他一连串骂了一通,裴钰张了张口,正要辩解什么,萧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出声打断了他。
“裴大人,”他面色很不悦,安抚似地揉了揉裴钰的后心,对裴广毕恭毕敬道,“方才您受惊了,我叫人送你回去,可好?”
裴广见状,甩了甩袖子,冷声道:“不必了,裴钰,同我一起回去。”
“别介呀,明夷弈非,送裴大人一程吧,小裴大人我捎回去,咱们还得跟锦衣卫打个照面呢,”
萧楚朝明夷使了个眼色,意味深长地叮嘱道:“记着别把人冻感冒了。”
明夷立刻会意,笑意盈盈跑到裴广身边,说道:“好嘞,裴大人,咱们走吧!”
“你做什么?别动我!”
“裴大人,我家主子关心您呀,走吧,天凉了,我的衣服先给您披着……”
裴钰愣愣地看着明夷不停地推搡裴广,又不停地给他披了一件又一件的外袍上去,弈非也跟在边上,一个劲给裴广道歉,又一个劲给明夷递衣服,到最后裴广被他们裹成了颗粽子,连话都被闷住了。
相当幼稚的报复方式。
看着看着,裴钰一时没忍住,竟然笑了起来。
萧楚好像听到了他的笑声,知道这回给他解气了,顿时松了口气。
裴广不是个好爹,某种程度上,他和自己的长姐萧仇有些相似之处,从他们的口中永远都听不到什么好话。
不过好在萧楚是个厚脸皮的人,他不受什么鸟气,所以谁骂他,谁夸他,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但裴钰不一样。
萧楚跟他认识五年,虽说现在才熟络了些,但他依稀能感觉到,裴钰这个人看似刚强,不可摧折,其实柔软得很。
而这样的人,他需要的东西也很简单。
“怜之,别听你爹胡说。”
萧楚抬起手,犹豫了会儿,还是揉了揉裴钰的头发,温柔地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漂亮的人。”
裴钰本还在一边儿忍俊不禁,听到这句话,他下意识抬头望向了萧楚,他也低头看着自己,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和柔情,深邃得比他见过的任何珠宝都好看。
这下裴钰真的不敢再说话了,因为他一开口,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就会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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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祀就在这场荒唐的刺杀案里结束了,锦衣卫受创不少,文武大臣也被吓得不轻,不少人甚至晕厥了过去,方才醒来两条腿都是软的。
出了望仙台后,坐车的坐车,打马的打马,跟风吹似地散开了去,锦衣卫押了邵玄和几个逮到的刺客走在在西一长街,裴钰和萧楚也走这条道,不知不觉就跟了上来。
两个人晃晃悠悠,散步一样走,完全没人注意到他们。
“怜之,晚上有时间么?”萧楚笑嘻嘻地凑到裴钰边上,碰了碰他的手,“要不要来我家中喝杯茶?”
裴钰抬了抬头,故作矜持地问道:“什么茶,你府上的,我可未必会喜欢。”
萧楚晃着步子说:“什么茶都有,还有,你不是爱吃凉的么,明夷藏了最后几罐酸酪,我寻来给你。”
裴钰冷哼了声,轻推了下萧楚的手,说道:“那,就待一个时辰。”
“好好好,一个时辰,”萧楚试探地勾了勾裴钰的手,小声道,“我头还晕着,怕摸不着北,能不能牵着我?”
裴钰挑眉道:“真晕?”
萧楚认真点头:“真晕。”
萧楚的指尖已经往裴钰掌心里探了,裴钰推拒了下,萧楚还贴上去,这么欲拒还迎几回,他们才慢慢牵住了手。
裴钰的掌心很暖和,十指相扣太亲昵了些,落在满朝文武后边,他们像两个小孩儿,轻轻地搭着手走。
可他们的心思不像孩童这般单纯清白,心跳也因为这个稍稍过界的举动,在同频加快。
萧楚一路上都在跟裴钰聊着天,他们说话很投机,裴钰讲话虽然毒了些,但多数时候,他都听得很认真,也会很真诚地回答萧楚的话,除了偶尔萧楚要犯浑,他才会斥一句“没个正形”。
一路走了半个时辰,夕阳渐落,只见落日熔金。
萧楚道:“怜之,等审完这个案子,我教你点傍身的剑法,别每回都拿把小刀威胁别人了,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裴钰声音都轻快了些:“同你学了剑,你会不会讨要些别的好处?”
萧楚道:“好处嘛,自然是要的。”
说话间,裴钰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回头朝望仙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而正是这一眼,让他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尽。
“萧楚……”他瞳孔缩紧,呆滞般地望着远处,口中喃喃道,“望仙台,起雾了。”
这句说完,萧楚脚下的地面忽然开始小幅地震动,他顺着裴钰的目光向后看去,望仙台的几座殿宇周遭已经泛起高高的尘雾。
邵玄正被锦衣卫押送着,他带着镣铐吃力地回头,望见这景象后几乎是跌跪在地。
伴随着巨大的闷响,那些桂殿兰宫如同纸一般碎裂开来,向着外城的村镇轰然倒去。
第67章 恨生
望仙台塌了。
这一场大难压死了外城两万的百姓,一时间京州满目疮痍,裴钰和萧楚将两日的见闻和推测悉数秘密呈报给了天子,他们从太极殿一块儿出来的那天,梅知节正双目黯然地跪在殿外。
这桩案子倘若彻查到底,梅党必然走投无路。
裴钰自从上回和裴广大吵一架后,就去了萧楚府上住,一连住了很多日,两人共患难之后关系缓解了不少,甚至有些缓解过头了,没多久就睡到了一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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