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萧楚怎么也想象不到,这样一位长姐,到底会输在谁的刀口下。
明夷拿剑鞘打了打草,问道:“主子,咱们现在去干嘛?”
萧楚这才回过神来,睨了明夷一眼,随后朝不远处的泷河抬了抬头。
“钓鱼。”
“啊?”
***
竹林间剑影横扫,切断了一排的青竹,明夷挑挑拣拣选了一捆抱到弈非跟前,弈非挑了一根细长的竹子出来,削尖一端绕上了蚕丝和衣针,随后双手递给萧楚。
萧楚坐在河道边上,衔着草,真钓上鱼了。
“闲情雅致啊,”明夷慨然了一句,然后兴奋地看向弈非,“我的呢我的呢?”
弈非又一顿快刀,做了根一模一样的钓竿递给明夷,随后替自己也削了一根,不过没缠鱼线,而是起身挽起了裤腿,渡到了河对岸,准备替他们叉鱼。
萧楚压根没挂面饵,就垂着一根银针空钓,他盯着浮在河面的蚕丝看,面色不豫的样子。
他不痛快。
萧仇跨上马背的那一刻,萧楚忽然想明白了自己心里堵着的一口气到底是什么。
“不败之师”这个词挂在雁军身上太久了,萧楚入京以后,听到过最多的耳闻就是雁军江河日下,萧总兵的铁骑再也踏不出天秋关。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京州人压根不知道雁军肩上挑的担子,他们只知道萧仇败了,那就是力不胜任,相反,萧楚因为领兵期间毫无败绩,就长年累月地受到吹捧。
那些话对萧楚来说分外扎耳,他不想雁军输,更不想雁军因为京州的权斗而输。
可他奈何不了这盘根错节的势力,倘若他连一个陈喜都斗不过,又何谈保全家人,保全故乡?
明夷比萧楚兴致高点儿,特地打了几条地龙挂在鱼钩上,指挥着弈非替他赶鱼。
“主子,要我说,既然你们在一起了,就得坦诚相待,别有什么事都打碎了往肚里咽。”
明夷看出了萧楚的愁绪,以为他还在想望仙台的事情,于是语重心长地对萧楚说:“我这些日子看下来,感觉你们俩除了一块儿睡觉,哪里有半点像爱人……”
明夷说完,萧楚凶狠地目光就扫过来了,他立刻意识到不对,赶紧打了自己两嘴巴,改口道:“我掌嘴我掌嘴。”
萧楚可没打算放过他,一把将明夷的脖子拽进怀里勒着,叫他上不来气,一边恶声道:“天天装嘴瓢,就是为的说这些话来呛我,是吧?”
明夷其实也没猜错,昨晚裴钰不告而别,萧楚确实心里介怀着,再加上今天提及望仙台,发现裴钰又在背着自己做事儿,多少也烦闷。
弈非听着他们的对话,笑着往河里捉鱼。
“主子饶命饶命饶命,我要死了!”明夷跟条泥鳅似地挣来挣去,话都成了连珠炮,“我是说主子你有时候别这么多疑,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之前那么讨厌裴钰,现在我还帮他说话,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真的爱你啊!他爹那么恐怖,他都敢夜里来你帐子里,换我我肯定不来……”
听到“爱”这个字,萧楚忽然脸一烫。
昨晚炽热的回忆里掺杂了一点柔情,虽然他酒疯耍了不少,但裴钰那番告白他一个字儿都没忘记,就跟烙在身体里了似地,一想起来就热。
他说喜欢,他说爱,他说天边月。
“你懂个屁,”萧楚赶紧甩了甩头,对明夷骂道,“你牵过姑娘的手么?就当起先生来了。”
“我是没牵过,”明夷从萧楚怀里钻了出来,朝他笑道,“但我看得话本子多呀,主子你这个就叫做,情窦初——”
明夷的“开”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萧楚单手给揪住了嘴。
“唔!”
“欠抽!”
那边的弈非卖力地捉鱼,不多时已经叉满了一整根竹竿,听到他们这番对话,才停下手,鱼叉往地面一立。
他温声道:“主子,望仙台的事儿要不您亲自问问他?”
萧楚心念一动,松开了明夷。
亲口问他,他会坦诚相待吗?
听过了昨夜那般福至心灵,萧楚心中逐渐升起了一丝期待,裴钰或许真的会因为心中的情意,对他毫无保留。
那他们就真的,更像一对爱侣了。
萧楚拿鱼竿往水面打了打,故意说:“嗯,逼供他确实比猜来猜去有意思。”
弈非笑着把手搭在了鱼叉杆上,摇了摇头。
明夷凑上来问道:“主子,那你知不知道裴钰为什么喜欢你呀?”
“不知道,可能爽吧。”
明夷还没反应过来这句“爽”什么意思,萧楚手中的鱼竿就甩了他一脸水,起身打哨唤马了。
第58章 喜恶
裴钰在营帐醒来的时候,发现萧楚已经穿好了衣袍,依靠着床榻坐在地上。
裴钰揉了揉眼睛,以为他这是半夜又耍酒疯,于是下了榻想去抱他,可刚碰到他的皮肤,就觉得这个人冰冷得要命,简直像一具死尸。
裴钰像被刺了一下,收回了手。
他胃里忽然一阵难受。
萧楚笑着看他,问道:“怜之,你怎么还在睡?”
裴钰忍了一下呕吐的感觉,喃喃道:“我醒了,萧楚,你怎么这么冷?”
“冷吗?”
萧楚挪了挪身子,将裴钰的手放进掌心,他浑身上下一点儿温度都没有,像一块冰。
萧楚看着他说:“怜之,你说秋猎之后会告诉我一件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裴钰心头一颤,手中不免攥紧了些,那阵呕吐感愈发强烈,他的喉咙吃力地滚动了一下,强行把这反胃咽了下去。
见裴钰一直不说话,萧楚的表情忽然变得很焦躁,不停地催促他:“怜之,快说,快告诉我。”
“等等,萧楚,我还没……”
“怜之,你说了要告诉我的,现在不想说了吗?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为什么你还要有所隐瞒?”
萧楚摇了摇裴钰的肩,露出失望的神色:“难道……你不爱我吗?你昨晚说的话,都是逢场作戏吗?”
裴钰被他这举动有点儿吓到了,轻拍了下萧楚的手臂,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松开了手。
萧楚低头道:“抱歉,怜之,我情绪太激动了。”
“不,是我的问题,我瞒你太久了,”裴钰去捧住了萧楚的脸,认真地说,“我现在就告诉你,好不好?”
萧楚好像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裴钰深吸了口气,低着头缓缓说道:“我,记得以前的事情,我知道你也记得,萧楚,但是……但是,对不起,我做了太多的错事,我没有看清你的心意,也没有看清自己的心。”
说到此处,裴钰也开始慌忙地向他证心明意:“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会尽力挽回一切的,你阿姐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萧楚忽然嗤笑了一声。
“不是吧裴怜之,你真的敢说啊?”
裴钰像被毒蛇蛰了一口,眼睛微微睁大,不禁抬手去触碰了萧楚的脸颊。
他这才发现萧楚的脸也凉得可怕,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连原本漆黑清亮的眼睛也黯淡无光,裴钰颤着手想去抚摸萧楚的胸膛,来确认他的心跳,可手往下滑却是一凉。
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正插在萧楚的心口,刺破胸膛的地方正往外不停地渗血。
萧楚眼里的光闪得更凶戾,笑着说:“小裴大人,忘性好大啊。”
他的目光里像藏了一只蛰伏的野兽,每说一句话,一股恶寒就顺着裴钰的背脊节节攀上。
“我猜你要告诉我,你不跟清流党为非作歹,但最后还是不小心害死了萧承英,你不是故意的,你身不由己。”
“你还要告诉我,为了护住你那杀人的爹,你不得以才和我反目。”
“到最后,你还杀了我,但你也不是故意的,都是为了大义,都是为了朝局——”
上一篇:殿下他只想咸鱼[古穿今]
下一篇:五年基建,三年种田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