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隔壁的掌柜打听了一番。
对方说:“隔壁东家赌钱,把铺子输出去了,至于他们一家?好像是搬去包衣巷了,前儿我家伙计说,见过那家小媳妇挨家挨户收脏衣服去洗……”
盛尧又惊又怒,果然又赌钱了!“请问伞铺何时输出去的?”
隔壁掌柜回忆:“嘶?约莫是月前吧?反正一直在输,有时半夜都能听见老太太哭,哭了得俩月了。”
乔知舒喃喃自语:“所以,上次长姐归家,竟是因为家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
盛尧咬牙:“我就知定是有了变故,她三缄其口应当是恐会误了我科考。”
二人谢过,急匆匆找去包衣巷。挨家挨户一番问寻之后,终于是找到了盛莺家,脏污破败的院墙,午后安安静静的,只有院子里晾衣杆上铺满了衣服。
院门没锁,领他们来的小孩儿说:“直接进去就行,她家不锁门的,她一直在洗,时常听不到叩门。”
盛尧看着这脏乱差的小院子,十分心疼长姐,推开院门大步迈了进去,正好迎面对上拖着瘸腿,一只眼睛无力睁开,还泛着青紫,且一脸死气沉沉,抱着污黑木盆的盛莺……
乔知舒小跑上去接过长姐手上的木盆,心疼地轻声问:“长姐,这、是谁打的?”
盛莺看到两个弟弟,第一时间是转身躲避,不是诉苦……
她这个反应,乔知舒心里咯噔了一下,长姐这个动作是在保护哥哥吧?
盛尧这时候气在头上,他声音扬起,有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心疼,“我问你,谁打的!是不是他?”
一个有了夫家的女子,终日呆在家宅,除了被家中人动手,再无其他可能了!
但盛莺眼睫抖动,躲闪不已,试图赶弟弟走,“别问了,快回去!快回去!下个月你就乡试了,你别管那么多行吗?”
盛尧点点头,“行,你不说,我去问他。”
说完就要越过盛莺进屋。
“回来!别去……”盛莺连忙扯着他,“两夫妻气急了,哪有不动手的……你快回去!再过一月你就要科考了,盛尧你给我懂点事儿行不行!”
她这个举动,更是让盛尧难受不已,他寒窗苦读,在父亲眼里,没有能卖糕点赚钱的盛雪有出息!
最疼爱自己的长姐,怕影响自己,忍受畜牲毒打,在其身边委曲求全,只怕影响他科考!
然而……官场腐败,变法说来就来,他一个读书人,竟然不如一个商人,商人只要银子够,永远能在变法里生存下来。
饿死的只是茶农,和茶农的家人。
积压的不满在这一刻爆发。
盛尧吐了一口气,抬手褪去身上的秀才文人袍。
乔知舒抓着盛尧的胳膊,又急又慌:“哥哥!你要干嘛呀!”
盛尧没控制力气,用力推开他,将长袍重重砸向地面。
“知舒,你只管保护长姐。”
他像一头凶恶的狼王,眼眸寒光露出凶意,浑身上下冒着热气腾腾的黑雾,进到屋内,找到躺在床上酣睡的男人,随手拿了张板凳就砸了上去……
“啊!!!”屋内传来陌生男子凄厉的惨叫。
板凳落地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跑了出来,板凳应当是砸了他的腿,所以他脚步踉跄,而人高马大的盛尧轻易就追了上来。
男子被盛尧掀翻在地,刚晾的衣裳将地面打湿,有一小汪泥水。
“畜牲,喜欢断人腿是吗?”对着男人的腿一脚接着一脚的猛踹。
“喜欢打眼睛?”掐着男人的脖子,对着眼窝一拳又一拳!
“尧儿!快住手!”盛莺尖叫一声,拖着腿要去拦发疯的弟弟,被乔知舒抱着了。
盛莺的婆母拿拐杖去打盛尧,“闯我家宅,殴打我儿,来人,快来人报官,报官啊!”
盛尧一把扯下拐杖往畜牲身上招呼,拐杖打在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盛莺的婆母被吓到,连忙后退,哭着喊:“来人啊,杀人啦!!!”
盛尧恍若未闻,他将家暴姐姐的男人揍了个半死,揍得他惨叫连连,揍得他一只眼睛流着血,揍得他置身污泥之中起不来,揍得他断一条腿赔给长姐……
盛尧喘着粗气,“知舒,去把小萝花抱上,我们回去。”
说完他走到姐姐面前,背过身去俯身示意盛莺上背。
“长姐,我们回家。”
盛莺捂着嘴痛哭出声,她没借到钱,她男人一开始只是骂几句,久不见她娘家人上门,确定了她这是没了娘,爹不爱,娘家没人会来给她撑腰,所以才动了手,肆无忌惮,越来越狠。
她也是终于明白了,娘家没有厉害的能给撑腰,嫁出去后,婆母只会给她委屈受,而跟着婆母长大的丈夫,是无条件站婆母这一方的。
被这样残暴对待,磨灭了、耗尽了她原本就因为是包办亲事,所以对男方本就没有的好感……
弟弟为她出头,她看着畜牲也被断了腿,心中是有了畅快之意,但是马上就联想到弟弟的功名而熄灭了。
盛莺大哭:“怎么办?你这往后……你可怎么办啊?你这混小子,你怎么这样冲动!”
盛尧没说话,看他表情,丝毫不悔,拧着眉瞪视地上打滚的泥人儿,似乎是没打爽,还想往死里打!
而乔知舒也进屋抱起已经被惨叫声吓醒了的小萝花,两岁的小萝花不认识他了,但是女娃娃被吓傻了,所以很轻易被抱了起来。
于是盛尧背上盛莺,乔知舒抱着小萝花,拾起地上脏污了的秀才外袍,二人带盛莺离开了这阴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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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了一辆马车,自己的枣红马也在前面帮着拉车,随从骑着马带路。
车厢内,盛尧搂着长姐的肩膀,“哭什么?那样的畜牲哪里值得长姐留恋?”
盛莺靠着弟弟的肩膀,心下是又感动又难过,“婆母定会报官,到时候你再回不去县学了……你这孩子,这样冲动,今后可如何是好啊!”
小萝花两只小手捧着肉包子递到娘亲面前,小女娃声音娇嫩,“娘,啊……”
盛尧捏了捏小外甥女的脸蛋儿,“你自己吃。”
乔知舒再一次将油纸包递给盛莺,盛莺为了安抚女儿,总算是伸手接了过去,她也不吃,就捧着放在腿上,眼泪止不住。
盛尧垂眸看着油纸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久,乔知舒才听盛尧说:“县学怎会回不去?报官又如何,衙门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不打回去枉为人弟,打回去此生都解气。
第25章
马车最后还是停在了香雪甜糕铺子后门, 盛尧小心翼翼将长姐抱下马车,进了后院,在一众帮厨伙计惊诧的视线里, 上了二楼。
盛绍元、盛雪和盛岩听了伙计来报,忙去看望盛莺。
盛绍元看到女儿的惨状, 十分疼惜, 出了门在二楼露台朝下吩咐:“去慈安堂请大夫来!”
盛雪:“老天呐,这是怎么了?这是谁打的?”
盛岩:“是谁下这样重的手,可报了官了?”
盛绍元再回来, 就听长子道出了一切——女婿赌钱,输了祖业, 让女儿回来借钱没借到, 遂拳脚相向,又因盛莺顾忌他即将科考, 不敢往家里递话,所以女婿肆无忌惮。
盛绍元疲惫地叹了口气,小儿子没了, 妻子躺下了, 现在大女儿又被夫家虐待,事情赶在一起发生,一夜未睡的他疲惫不堪。
当真是我盛家流年不利吗?
盛绍元过去拍了拍女儿的手安抚,“那孽畜竟然敢下这样狠的手,等他上门来赔罪, 爹定替你狠狠的教训他!”
身边常有动手打媳妇儿的,但是下这样狠的手,盛绍元也是第一次见,他心疼是有, 却没有过于生气,甚至还愿意让女儿回夫家生活。
盛尧气还没消,“他不会上门了,我也断了他腿,伤了他眼,扯平了,他若再敢登门,一条腿我也不给他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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