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冰凉,冻得盛尧松了手,心疼的捉他手往自己衣襟里放。
他们小时候宿在孙家,每到冬天的夜里,乔知舒的手就钻盛尧里衣里面,贴着哥哥的腹部或是胸部暖手。此后分离的四年,冬天他缩到床上要睁着眼,冷上足足一个时辰才能入睡。
乔知舒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安静下来,将额头轻轻抵着盛尧的肩头,真好,一切都没有变呢。
“只是喉咙痒痒啊。”
盛尧轻轻‘嗯’了一声,懒得和乔知舒犟,反正他说要好好治,那肯定是要拔除体寒的病根的。
“沁安县靠海,有一处码头,那里的夜市美味扬名,多宿几日,我就带你去逛逛,你可满意?”
“啊?”乔知舒小脑瓜马上竖起来,上身和盛尧拉开距离,看盛尧的表情后,欢呼道:“满意!”
雪天路滑,马车慢慢悠悠,赶在黄昏时分进了沁安县。
住上沁安县最好的客栈,乔知舒终于能好好洗个热水澡了,盛尧又给他暖了一夜,第二天他已经好了大半,不咳嗽了,只鼻子还时不时流清水。
等他身体完全没有寒症的现象之后,盛尧就领着他和茅尖去沁安码头逛夜市。
码头岸边果然有许多草棚,冬季的食物冒出的热气往天上飘,这样的人间烟火气看着就食指大开。摊上卖的小吃都不贵,跟酒楼食肆是没法比的,但是五花八门,吃过的没吃过的他们都有得卖。
三人上一座酒馆二楼包了间上房,叫了酒馆伙计去买摊食。
盛尧问乔知舒想吃什么。
乔知舒直接扒着窗户探头往小吃摊看,“为什么不下去吃啊?”
小伙计怕客人跑了,自己赚不到赏钱,过去给乔知舒解释,“在咱这儿吃也是一样,公子想吃什么,只管吩咐我去买便是,咱们这儿懂门道的都这样吃。”
摊位上大多是商贩走卒,船夫水手等干力气活的人,他们没有太多时间收拾自己,整个冬日不洗一回澡的大有人在,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难免会影响食欲。
懂门道?要面子的乔知舒立马同意了,“那你给说说,有什么好吃的?我最近口中清淡,想吃荤的。”
“那我给您说说,喜欢吃海味儿,必须来一碗花蛤粉,还有糟虾糟蟹,不喜欢海味,咱来碗腰子汤面、煎猪大肠、烤羊腿,素的最好吃的有油煎韭菜饼、槐叶拌面、油煎豆腐、炙茄瓜……”
乔知舒抱着猎奇的心态全要了一份,花费的银子抵不上这酒馆一壶酒钱。
因为摊子上卖的荤食大多是猪下水,富人们不吃的猪肠猪肺,羊肠羊肚就成为穷人们的主要荤食。所以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富人嫌肠脏,穷人吃得香。
而乔知舒这顿最得意的就是那煎下水。
猪大肠被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煎的油润弹嫩,摊主给撒了些辣面,一口咬下去肥而不腻,越嚼越香。
盛尧看他吃的满头大汗,一大桌子没有他不下筷的,这会儿正抱着烤羊腿啃得欢实。
“现在可还急着赶路?”
乔知舒咬着羊腿撕下一块肉,专心嚼着,只摇了摇头敷衍盛尧。
等咽下了才道:“哥哥,我们明晚还来!”
第37章
两人在沁安县玩了两天, 在第三日午后回到州府。
盛尧初期为了节省成本,只租了个作坊式的仓库,只在大门挂了个简略的牌匾, 只有四个‘盛尧茶行’大字。他第一趟因为不熟商路, 花了不少冤枉钱,回来给人家把账一还上,手里的纯利润也不剩多少了。第二趟继续赊账, 盛尧熟门熟路,开始会从北疆回来的时候,带牛、马、羊的皮毛, 还有乳制品回江南出售,这之后他赚的利润就很客观了。
盛尧觉得自己赶上了好时候, 不急着享受, 所以就没在并州买宅院, 如今盛尧茶行在并州已经小有名气了, 但还是窝在一个较偏的仓库落脚, 他自己也跟帮工们住在一起。
他不像普遍的茶商开个铺面做零售,他忙不过来,他一出发来回得一年,铺子里出个什么事儿鞭长莫及,要是遭了小人, 商业名声给他毁了就得不偿失了。
乔知舒进了作坊茶行, 还在原地转着圈打量,挺心酸的说实话, 不比自己在江州住的舒服。
“东家回来了!”
从屋里出来个穿袄的中年男子,头上带着黑布儒巾,看打扮应当是管事, 而且脚步急促,脸上也是焦急。
“程叔,出了何事?”盛尧上前几步相迎。
“东家,御史王大人昨儿来同您告别,有后事想要委托您办,我看江大人说的这样严重,便答应等您回来,便亲自找过去。”
“后事?”盛尧眼睛微眯,有了寒光,“我不在这几日,州府又出了什么事?”
“出大事了……圣上旨意,命并州茶马司御史王江纬进京面圣!”
盛尧吩咐程叔送乔知舒去客栈休息,自己要立刻去御史府找王江纬。
“我也去,多个人多个脑子,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乔知舒不愿意,想跟着盛尧。
盛尧顾不了太多,两人一人一匹马穿街走巷到了御史府。
……
乔知舒跟着盛尧后面走,悄悄打量御史府,气派倒是气派,怎么冷冷清清的?一路到书房都没见一个下人。
一进王江纬的书房,室内如冷窖,盛尧抬手按住乔知舒准备解毛氅的手,“无碍,大人不是拘于礼节之人。”
然后领着乔知舒走到书桌前静坐的王江纬面前,“屋里像冰窖,大人何故不烧炭?”
王江纬看见盛尧来了,深深叹了口气,他已经被冻得打牙颤了。
“本官马上就要上京被刑部问责了,府中哪儿还有下人?哪儿还有炭火?贤弟啊,该来的它是躲不掉的啊……自驸马被抓,陛下每每诏令官员上京,不出一个月就处死,我这趟怕是凶多吉少了。”
皇上亲下诏令,乔知舒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见这种阵仗,好奇地把王江纬瞪着。
盛尧自然是要开口安慰的,“那些都是刑部亲自下人去宣的旨,而大人这次只是让自行上京接受问责,想来事态并不严重。”
“再如何,这旨意也是要我顶着风雪上京,还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命面见陛下。”王江纬天性软弱悲观,依旧念念有词的表达恐慌。
王江纬一想到自己的下场,连忙站起身来,僵硬着上前抓着盛尧的手臂道:“我这回是彻底明白了宦海无情,世态炎凉啊!你就瞧瞧我这府上……哪儿还有人呐?”
确实,驸马被抓之后,王江纬一直没被牵连,因为大理寺没查到王江纬受贿和参与的行为。所以那时候,御史府大门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哪像现在,门可罗雀,无比萧条。
对于王江纬,盛尧是一望便知其人,他十分擅长琢磨人心,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安慰王江纬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有的人天生悲观,安慰三天三夜都没用,不如直截了当的讨论解决方法。
所以盛尧说:“大人且冷静,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但是刑部的人没下来,说明就还有活路。咱们现在需要讨论的——是如何逢凶化吉。”
“对对,你说的对,这次的圣诏肯定是为了茶叶走私案,可是大理寺都查了大半年了,按理说,我祖上八代都该查完了,没我什么事儿啊?”
盛尧:“毕竟驸马是在大人管辖的茶叶市场出的事,但并州该抓的都抓的差不多了,所以,盛尧建议大人将重点,放在整治上。”
“哦?贤弟快说明白!”
“驸马案江南死的人太多,如今的江南是用人之地,据我分析,在圣上心中,大人您有三处可用之处。
“其一,大人熟知食盐和茶叶贸易事项;
其二,大人为官数十载一直清廉,乃至被排挤调任,说明大人绝非愿意同流合污之人;
其三,驸马一案虽在大人管辖,但是茶马御史管茶叶贸易,却没有实权,强龙尚且压不过地头蛇,而如今大人又亲眼目睹驸马的下场,圣上杀伐果决,震慑世人同时也在大人心中埋下警钟,大人决计不会走驸马这条犯罪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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