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可没有本事做你的主。”盛绍元先朝门外吼了一声,又推了乔知舒一把,“滚!别再回来惹是生非!”
盛绍元就像一个无处发泄怒火的野猪一样四处拱,让盛雪和盛岩都有些吓到了,一直以来父亲都是老实的庄稼汉子,还是头回被大哥气成这样。
这个家,如果一直没有意外发生,将永远保持表面的和气,可是谁也预料不到,意外会不会发生,何时发生。
盛绍元他有个能生钱的媳妇,有个能持家的老母亲,所以他过惯了每天下下地,儿女们就能自己长大成人的日子,他不需要操心儿女们身上会发生的事情。
这也就导致了,盛莺和盛尧一旦发生事故,还是他个人能力无法解决的事故,他就会慌乱不已,自乱阵脚的一味指责,这时候他想拿出父亲的威严来管束,却忘了事情发生的根本,忘记了孩子们才是受害者。
他只想享受孩子们长大成人后给他带去的美好利益,不想承担孩子们成长中的遇到的危险后果。
出了香雪甜糕的后门,只有盛莺看到了弟弟脸颊落下的一滴泪,她捂着嘴,心里的痛比身上还要重,她想着,若是她的死能解决这一切,她一定毫不犹豫。
被夫家虐待她没有想过死,而娘家的遗弃终于压垮了她。
这一年,不是盛家流年不利,是盛尧的劫,是盛尧的变故,也是盛尧的开始……
第26章
盛尧和盛莺回到了小舅孙鸿润家, 这一天的磨难,也终于在孙家得到了安慰,在外公外婆身上得到了亲情温暖。
闲置的房间有些许简陋, 不过被褥都是新的,蓬松温暖。
小萝花就在这样的被窝里睡着了, 她就小小的一点点团在母亲身边, 小手手抱着母亲的手臂,闭着红肿的眼睛睡得一脸天真。
孙老太太细细的给外孙女盛莺的眼睛抹药,“好孩子, 往后就跟外婆住,再不叫你回那儿去了!”
盛莺这一天哭的, 再没有眼泪了, 嘴唇也干枯无色,她还没时间因为父亲的话而难过, 只一心想着弟弟。
“不,明儿我就回去,万不可让婆母去报官, 我不能害了尧儿一辈子。”
孙老太太心疼的不行, 上完药搂着外孙女,“有外婆在,他害不了尧儿一辈子,你也不用回去,你们姐弟就在外婆这儿住着, 自有我们两个长辈替你们做主!”
盛莺咬着唇,相比之下,她有爹还不如没爹…… 那厢盛尧躺在床上,睁眼望着房梁发呆, 听屋外知舒跟外公说话。
盛尧是个混账。
十七岁的他,也有跟长辈任性闭门不见的时候,现在他只能在外公面前任性了。只此一次,从今往后,他再没有任性的权力了。
孙老爷子从乔知舒口中得知了全部,他叹了口气,走到外孙房门口,扬了声音:“你们几个就在这住着,你爹要来了,外公将他打出去!外公知道你委屈,外公给你独处的时间。但你再生气不能饿坏身子,让乔儿把饭送进去,吃了才有力气再生气,听话,啊,我乖孙儿?”
又过了一会儿,孙老爷子离开了,乔知舒翻窗爬进去,蹲在盛尧床头。
盛尧伸手,“上来。”
乔知舒踢掉鞋子,爬上床去,被哥哥抱在怀里了。
盛尧轻声问:“外公知道岗儿……”
乔知舒抬头猛摇,“我没说。”
虽说岗儿和孙家没有血缘关系,但因为养在盛尧身边,再加上岗儿体弱,所以一直都很心疼那孩儿,若知道那孩子没了,一定会很伤心。
“嗯。”盛尧揉了揉眉骨,“以后再慢慢说,我在县学那段时间,岗儿病过吗?”
“没有哇!大夫说的我都盯着呢,每日都有拉臭臭。”乔知舒额头抵着哥哥的胸口,小声地说:“不可能的,岗儿好好的,来县城第一日,大夫还来看过的。”
这话是安慰,也是期盼,他也十分担心岗儿。岗儿是叔的亲儿子,岗儿如果真的没了,叔不可能一点儿伤心之态也无。
“但是爹没有拿岗儿骗我的理由,方氏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受刺激晕倒。”盛尧长长叹了口气。
乔知舒不知道哥哥心里的想法,只是想到哪说到哪的安慰了一通,见哥哥紧紧抱着他闭着眼睛,他才闭上嘴巴不再吵人了。
逆境催人老,盛尧的成长,只用了这一夜。
但是亲人伤人的话,他这辈子都难以消化。
岗儿自打养在他跟前,虽不同母,但也是他当作亲弟弟一般悉心照料下长到这么大,说岗儿是养在他跟前所以没的……这些话怎能不叫他难过?他顶撞盛绍元,他什么都说了,唯独不敢顶撞那句‘岗儿都是叫你给养没了’这句,他甚至不敢问岗儿……埋在哪里,父亲的话,让他胆怯,让他无颜面对岗儿。
言语的伤人之处,盛绍元永远想象不到。
不止盛尧难过,十一岁的乔知舒也难以释怀,长姐被打断了腿,岗儿没了……
他好讨厌好讨厌盛绍元,讨厌他打盛尧,讨厌他污蔑盛尧,他根本就不知道哥哥是怎样疼爱和保护岗儿的。
世人若只认钱,他要挣银子给哥哥!
两人窝在一起,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心中都默契的有着同样的目标,赚钱。 长子丢下的那番话,狠狠砸盛绍元心里了,气没消下去不说,想骂儿子想到话反驳了,人却不在跟前听了,他这心里猫抓狗闹的。
再一个,盛尧说的他心虚,在龙井村的时候,就常有他的闲言碎语,因为他的续弦方氏比他有本事,也因为媳妇儿会赚钱,他彻彻底底的没了作为父亲的担当。现在,他总觉着铺子里的帮工和伙计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儿,是不是听了盛尧那句他靠女儿养儿子,都看不起他?
盛绍元心火散不下去,鼻翼上涨起一个大脓包。
这日他照常穿戴好要去前头看铺子,穿过作坊的时候被一个后厨帮工擦到了。
这后厨帮工抱着热气腾腾的一蒸笼,他自己被热气熏得睁不开眼,只想快速将糕点搬去铺子,所以没注意到碰到了大东家。
盛绍元来气了,严肃怒斥:“怎么看路的!”
香雪甜糕铺子开业以来,只有盛雪这个小东家比较强势,盛绍元原是个朴实农家汉,所以没什么架子,方氏也不尖酸。开业头几天,大伙儿都忙,总有个磕碰,那会儿盛绍元甚至笑着让他们紧着怀里的糕点,说自己又撞不坏。
这些帮工哪里懂得揣摩主人心啊?所以这位帮工向往常一样笑着道歉,“没注意,对不住大东家。”
不料,今儿盛绍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直接指着人让滚!
“嬉皮笑脸,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滚!”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
这之后,铺子里的人俱都不敢直面喜怒无常的盛绍元了,被骂滚的帮工也另谋高就了。
再说盛绍元,他吼完人甩袖步入铺内,盛雪问他:“爹怎么了?大早上哪家惹你了?”
盛绍元怒气未消,没说话。
盛雪眨了眨眼,也懒得理了,这时候铺子门口来了一个气宇轩昂的书生,书生长的挺俊,盛雪多看了两眼。
“敢问这里可是盛尧的家?”书生站在门口,问守蒸笼的伙计。
“是盛家,客人可是要买状元糕?”
因为‘乔知舒解斤两’一事,把他哥哥盛尧是秀才的事情宣了出去,铺子在县城有了一定的名气,许多人慕名前来买糕点,故此,伙计见书生就这样问。
书生脸上窘迫,忙摆手,“学生苏夷,与盛尧有同窗之谊,他今日没去县学,遂登门拜访。”
苏夷?盛雪瞪大眼睛,将来的翰林院大学士!她急急两步上前,站在铺子门口,女儿家娇着声音:“你是我大哥的同窗?你家在哪?”
苏夷面朝盛雪,眼睛只盯着女儿家的鞋面儿作答:“学生家住青衣巷,请问盛尧在家吗?”
真的是江州青衣苏学士!竟然是盛尧的同窗!上一辈子怎么没听说呢?肯定是盛尧自卑不好意思提,要不被苏夷一比较,屁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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