岗儿在他胸口蹭了蹭脸蛋儿,带着鼻音委屈地道:“嗯!”
圆通大师淡淡笑开了,他月前下山也是因为遭受病痛折磨的盛岗,精神终于好了一些后又因思念亲人而郁郁寡欢。到底孩子才八岁,终日抑郁心中有结,不利痊愈。他才主动下了山,却不想被盛老爷拦在铺外……
这之后,他再没踏入过南县,佛祖慈悲,成全世人,只望世人不要后悔才是。
就在乔知舒一句句给岗儿解释时,孙鸿润和孙胜被一个年轻和尚领过来了,孙鸿润还能认出岗儿,虽然有四年不曾见过盛岗了,但是盛岗的病容太过深入人心。
孙鸿润也不打扰乔知舒和盛岗,而是和一旁的大师说起了话,同佛门中人结善缘,有利无害。 盛岗小手就塞乔知舒腰封里面取暖,跟着担心地问:“那大哥如何啦?”
乔知舒拍拍他的背,示意放心,“他们没报官,但是哥哥也不读了,哥哥北上不在江州,我和长姐也有半年不住盛家了……”
岗儿静静听着。
他的和尚师父从不说谎,他退温醒来之后,师父便什么都告诉了他。只是……师父上个月下山回来,什么都不说,甚至在他问爹娘哥哥们是不是不要他了?师父也只是沉默,宁愿不回答也不撒谎。
“小哥,你别不要我……”
这个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小心翼翼的,岗儿小小的内心里十分清楚,他只有哥哥们了。
乔知舒心酸不已,心疼的直打颤,肩膀狠狠抖动了几下才落下泪来。
“小哥要你的,小哥能挣银子了,咱们买肉吃,咱们蒸糕吃。”
盛岗心情明显放松多了,也懂事了,话也多了:“师父叫我每天这样……嘶……”
盛岗表演了个长吸气,然后嘟着嘴:“呼……”
又表演了个缓慢吐气,演示了呼吸吐纳的过程。
乔知舒又给他拢了拢身上的被子,问道:“这么冷,你怎睡在外面呢?”
“原先睡屋里,但是口子合住了后,白日里师父就抱我出来,我晒太阳,我练吐纳哦……”
“小哥我想吃肉呢,呜……”岗儿委屈地又要哭了,是真的馋。
乔知舒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好,我一会儿就下山给你买去。”
岗儿找回来了,并且他越来越好了…… 岗儿还是不能带回孙家,因为不能保证那里的空气适合岗儿。圆通大师说:地大不调,岗儿的肺没有长好,稍微浑浊一点的空气就会给他的呼吸功能带去致命的危害。
圆通大师端了一碗秋梨膏冲水给岗儿喝下,轻缓地对乔知舒说:“若能寻来梨树,栽种于墙外,他每日能吃上一梨,便是良药。”
乔知舒立马有了目标,连连点头。
孙鸿润旁听也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盛岗也不禁想到自己的四个孩子,任是哪一个,他都舍不得弃养,盛绍元那孙贼当真不是人!
“放心吧乔儿,你好好照顾岗儿,小舅去寻梨树。”
乔知舒摸了摸盛岗光溜溜的大脑袋,教养弟弟道:“快谢谢小舅。”
小岗儿在乔知舒怀里歪着大脑袋,乖乖软软地喊:“谢谢小舅!”
到底还是个小孩儿,在家有乔知舒和盛尧宠着,在这里圆通大师也细心照料他,所以还是一副天真的性子,哭完就要好吃的。
“小哥,我想吃肉哇!”要梨,也要肉哦。
乔知舒看着他光秃秃的脑瓜子,心虚地问大师:“大师,我弟弟可以吃肉吗?”
并非乔知舒不懂事,实在是岗儿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了,且他才十二,他内心里岗儿还只是他的弟弟,没有‘小和尚’这个身份,即使他变成了一个小光头。
圆通大师还是语气轻缓,很有佛性地问盛岗,“你想吃肉吗?”
“想!”
圆通大师轻轻笑了好几声,继续问:“是很想吃吗?”
盛岗依旧点头。
“那就吃罢,很想吃说明体内需要。”圆通大师也慈爱地摸了摸盛岗的大脑袋,“那今日起师父就予你寄名为成庚,往后头发长出来,便不需剃了。”
岗儿还太小了,身子骨又弱,圆通大师的意思是岗儿想吃肉,说明他身体需要肉质里的东西补身子。这个乔知舒能明白,因为家里的大黑狗有哪儿不舒服了,就会自己上山吃药草,黑子也知道自己体内需要什么呢。
寄名也就是俗家弟子,愿盛岗寄名神佛,受神灵保护,从此祸患灾疾无从侵入。 这之后,乔知舒每月都会去卧龙禅寺陪岗儿住几日。也给师父捎带茶叶糕点,这日就带了他做的羊奶糕去。
山涧旁有陋室,茅草亭下二人茗茶对饮。
乔知舒捧着茶杯,“不知为何,一样是小舅种的茶叶,但是师父泡的茶就是好喝些!”
圆通大师眼角永远慈柔带笑,“缙绅之士,韦布之流,沐浴膏泽,熏陶德化,盛以雅尚相推,从事茗饮。历朝饮茶学问深奥,略知皮毛,点出来的茶不同之处就很明显了。”
“师父,什么是点茶?”乔知舒虚心求解。
“点茶也是出沫,沸水冲成茶汤的同时,以茶筅击拂发泡,最终使泡沫浮于汤面,既成点茶。茶沫白色为上品,汤花均匀久聚不散紧咬盏沿为极品。”
乔知舒连忙看手中茶盏,奈何已经被他饮尽了。
他说:“原来冲茶有这么多学问,我家世代茶农都只听闻,不知其奥秘,可见师父博学多闻,知舒钦佩。”
圆通大师还是笑,他已经鲜少能听到,旁人对于和尚精茶艺进行赞扬的了。
前朝皇帝因晚年与道士、和尚频繁接触,迷恋长生丹药,导致最后误国。所以新朝建立以来,一些文人墨客受皇权示意,常作文章批判和尚道士尼姑乃是不事生产的蛀虫,说他们时间多,闲的,所以研究斗茶、沉迷炼丹一类,导致佛门的名誉受了一些些影响。
“你若感兴趣,师父便教你点茶。”
乔知舒看了眼睡在屋檐下的小岗儿,岗儿长大了,已经会自己牢牢压着被子,不让自己被冻着了。
放了心后,又兴奋点头,“师父,我想学!我家是世代茶农,若我能懂这些,说不得能替家人分忧,叫那些商人抢着买我家的茶叶。”
圆通大师见他对铜臭的喜爱不遮不掩,其待人待物也纯善,更觉其通透无暇。
不过还是提点了一句:“身外之物虽说乃生存根本,但你且记住,万物于镜皆为空。”
乔知舒懵懵懂懂,就是说不要太贪财了是不?“那弟子见好就收。”
说完执筷捻了一块羊奶糕放在圆通大师面前,“师父,这是我自己做的奶糕,您快尝尝。我虽不会点茶,但是家人常说喝茶的时候配上这些糕点,盏中茶别有滋味。”
圆通大师送入口中,轻轻一抿,口感绵软。
大赞:“佛经说,牛乳成酪,酪生成酥,生酥成熟酥,熟酥出醍醐。想来这就是醍醐的滋味了,确实别有滋味。”
这酪就是发酵后的粘稠食物,如乔知舒所知道的杏仁酪;这乳酪就是发酵过的牛奶羊奶;那这醍醐就是发酵过的奶加热后放凉,上面凝聚成一层奶皮,反复提炼后得到的酥油,就是醍醐。
师父说醍醐味道特别鲜美,还可以治疗一切肺病咳嗽脓血及咯血不止。
弄明白了之后,乔知舒就决定学了点茶就研究醍醐。 于是这趟再回到孙家,乔知舒就召集长辈在书房里,宣布要开铺子。
“开铺子?来让小舅听听,你又有了什么主意了?”
乔知舒清清嗓子,扬声唤:“胜哥,含嫣。”
孙胜端着一个簸箕,上面都是新茶,孙含嫣端茶盏工具,就连最小的还笙也迈着小短腿,小手捏着一个茶筅来给乔知舒摆谱。
“哈哈哈……哎哟瞧瞧这几个孩子,花样一套套的,真可乐。”孙老爷子大笑。
盛莺看了看长辈的表情,悄悄透密,“下个月过年,我刚给乔儿做的新衣收了针,他今儿特意去换上了,说是要给咱们表演个点茶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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