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好像是自己的婢女丫鬟,一朝变换,妄想成为自己的主子。
这巨大的心理落差,让董小梅不顾盛雪,扯着盛岩就先走了。
等盛雪换好一身体面贵气的绸缎袄裙,只能自己一个人匆匆往城门口去,好死不死去晚了,哪儿已经跪了一片,‘大人’的轿子竟然是已经落在地面了。
偏偏董小梅还是个傻的,跪哪儿回头冲盛雪摇手,还大声呼唤:“妹妹,这儿呢!”
董小梅喊完头就缩回去了,县令吓得回头瞪视人群,因此也就看到了那个不远不近、金鸡独立的盛雪,县太爷汗都落下来了。
“还不快去让她跪下迎接大人!”
官差捂着腰刀,小跑向盛雪……
盛雪两手缩在胸前,面上也是强装镇定,“干什么?干什么你们!”
那俩官差一左一右拖着她就往人群后面扔,“跪好!”
“啊……”盛雪一个趔趄,扑跪了下去。
人群中有人悄悄摸摸回头看盛雪,有心大的还歪着嘴笑,有的那眼神只是单纯的看热闹,可是落在出糗的人身上,她就十分难堪了。她半起身之后死死低着头,又气又觉得丢人!但是她没法怪县令,而怪官差她也讨不回便宜,所以她把‘董小梅’三个字死死嚼着。
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董小梅这小贱蹄子,吃我的、住我的、还敢捉弄我!
小县城,鲜少有这样大的阵仗,官差和百姓都不熟练,闹了些乌龙,好在丢脸的只有盛雪一人。
而这一切,都叫远远坐在轿子之中的盛尧和乔知舒看在眼底……
江州府佐史:“知府大人有令。”
“下官恭听。”县老爷老老实实跪下。
“今授江南茶马抚台王大人之意,特派江南茶马总司的盛大人巡查江州南县、东县、西县、北县等地茶马贸易相关情况,令各县主动协助。”
人群中的盛岩对大人口中的‘盛’这个姓氏十分敏感,悄悄抬头往轿子里看,可惜轿子有遮挡,只有里面坐着的人可以找角度将人群看仔细,人群却无法将轿子里面看出个分明。
盛雪还气得发抖,什么声音也听不进去。
“下官遵令。”
佐史轻声问轿子中的人道:“盛大人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二人这才下轿。
盛尧大步往前去扶起县太爷后,拱手道:“学生见过大人,今不得已因公事受大人一拜,还望大人见谅。”
县太爷瞪大眼睛看着盛尧,“你、你是盛秀才?”
“正是学生,盛尧。”盛尧谦逊作答。
‘盛尧’二字犹如五雷轰耳,清晰地钻进人群中的盛岩、董小梅和盛雪耳中。离家四年的盛尧?在江南茶马总司为官?什么官?几品官?
县令大人十分欣喜,自己人回来小县办事儿,那他就轻松多了!
“使不得,盛大人为抚台大人办事,又受知府大人之重视,当受下官一拜的。”
这里县令是七品芝麻官,而盛尧代表了二品抚台王江纬,确实当跪。虽说王江纬算资政部门的,不像军政部门有那么高的实权,但是知府大人见了他也是要行礼的,只无需跪拜而已。
盛尧和乔知舒被县衙的人簇拥着去吃接风宴了。 盛雪和盛岩站起来错愕地看着人群的背影……
盛岩:“盛……大哥?娘子,那、那是我大哥!”
盛雪气的已经有了点恍惚之态,“所以……”
自己刚刚被两个官差扔着跪地的情景,都被盛尧和乔知舒看了去!
董小梅捏着帕子,“所以,我们刚刚跪的是你大哥?被爹赶出家门的你大哥?”
盛雪接受不了这个说法,但是也不想开口理董小梅,她现在杀了董小梅的心思都有了!她觉得十分委屈,董家凭什么觉得帮她赶了几个小混混,就可以在她家作福作威了?她自认没有害董小梅的心思,她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
她不理睬盛岩二人,一边往铺子回,一边想了许多。又想到盛尧,不可能的啊?他这辈子和上辈子一样只是个区区的秀才,怎么可能是官大人?冒充朝廷官员,盛尧他逞一时威风可是要掉脑袋的! 晚间,盛家宅院。
厅堂里,男女老少端坐一桌,大圆桌上菜肴精美,荤素各半,可除了三岁的盛岸一心在菜肴上,其他的人心思都不在享用晚饭上。
方荷先惊呼:“你们可亲眼瞧见了?可瞧清楚了?真是尧儿那孩子?”
“娘,儿子亲眼看见的,他和离家之前长得一模一样!”
盛雪冷眼看着父亲一副‘很想问但要面子’所以不自在的表情,软了声音道:“唉,可惜大哥已经被爹逐出家门了……”
盛绍元心口一紧。
所有人将目光放到盛雪身上,她接着说:“半日过去,太阳落山,这月亮都出来了,也不见大哥回来孝顺爹娘,想来还在气头上呢吧?”
盛绍元马上换了张脸,“哼,他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他当老子这儿是什么地方了?”
盛雪满意了。
她不服,她不信自己一个重生的会输给那个上一世穷到死的秀才,她绝对不会舔着脸去盛尧跟前,她也不允许这些吃了自己这么多年,住着自己的院子的人去奉承讨好盛尧。
方荷见这么多年了,丈夫还没消气,也不敢提盛尧了,只不停的给小儿子夹菜,看着他好好吃饭。
盛岩还是慕强,想着最好他大哥能像盛雪一样有钱,给他买处院子,搬出去就不用看小妹的脸色了。
所以盛岩说:“可是嫡长子赡养爹娘是天经地义的,他不回来,丢了名声的是他,但爹于他有生养之恩,去要些孝敬理所当然啊。”
盛绍元气的大骂:“他不孝顺,自有老天爷的雷劈到他头上!我为什么不成全他!”
一桌子的人都不敢说话了,盛绍元的脾气早在四年前就有变化了,他变得敏感,由自卑变成了极端自信,他要通过大嗓门和暴脾气证明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有靠媳妇儿养家,不是靠女儿养儿子。
苏夷深深叹了口气,这一家子……挑事儿的是他媳妇儿,暴躁无能的是他岳丈,软弱贪婪的是他二舅哥。
为什么会这样?盛尧兄到底是如何在这样不堪的家族里,成长为一个才德出众的君子的?还有他的妻子盛雪,这般厉害,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目指气使、搬弄是非的长舌之妇?
苏夷成亲之后,耳边全是鸡皮蒜毛,饭桌上这一家人锦衣玉食却还是句句离不开钱,一家人往钱眼儿里钻,钻的忘了如何过安生安稳的日子了。从前他和母亲在青衣巷,住的那样艰苦,过的知足又乐趣,怎么如今过的好了,他母亲也和这家人一样,每天嘴里都是不知足,都是钱……
难道真如书中所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一家人如同嚼蜡吃完晚饭,各自回房的时候,苏夷抽出被盛雪挽着的手,“夫人,我今夜先去书房做文章,此时脑中文思泉涌。”
盛雪连忙答应,做出温婉体贴的样子,“好,夫君快去就是,我亲自下厨做些糕点来,你夜里饿了吃。”
苏夷点头,往书房方向去了。
盛雪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这苏夷哪儿都好,就是嫁给这个人,自己房中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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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县孙家,和南县盛家恰巧是对角,相隔了整个南县最远的距离。
此时孙家大宅里是欢声笑语,三岁的双胞胎小子绕着厅堂你追我跑,很是稀罕盛尧和乔知舒这两个表哥给他们买的小玩具,你抢我的,我抢你的,天真童趣。
小还笙坐在乔知舒怀里,小胖手上戴了个新玉镯子,眨着大眼睛看两个小表舅你追我赶。
孙老太太:“佛祖保佑,我尧儿终是平平安安归来了,还有了此等泼天的本事……”
孙老爷子坐在主位,自豪之感油然而生,“遥想那年你坚持要弃文从商,那时你眼中坚毅,谁都劝不下来,当晚外公就在想,你有这样大的决心,绝不会一事无成!现在看来,那年你真是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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