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几乎能瞧见燕太妃额角的青筋,心情愉快地弯起唇角:“我从未来过成国公府,悦娘,你可知府中有什么美景?不如,阿娘也一起去瞧瞧?”
“我便不去了,你们二人去便是。”阎氏道。
有阎氏这句话,燕太妃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便又遣了燕家的几个小娘子也一起去,美其名曰道:“悦娘也甚少来国公府中,还是六娘、七娘她们对园子里的景致更熟悉些。”而燕六娘与燕七娘等小娘子都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起身时看似粉面微红羞涩无比,目光却止不住地悄悄望向眼前这位俊美的新安郡王。
长宁公主抬了抬眉,嗤笑一声,转身便领着李徽出去了。几个燕家小娘子正要披狐裘或者大氅跟上去,堂兄妹二人却已经快步行远了。她们怔了怔,禁不住回首望了望燕太妃。
燕太妃脸色一阵青白,颇有些深恨她们不解其意之感:“还不赶紧随过去?!”
阎氏冷眼看着这些燕家小娘子步态轻盈地离开,眸色微冷:她还在这里呢,燕太妃便想算计自家幼子的婚事,岂不是从未将她放在眼里?看来,皇后殿下说得是,燕太妃的气焰也是该压一压了。
第260章 暗中反击
当堂兄妹二人兴致缺缺地来到成国公府后园时,燕湛闻讯匆匆而至,他身后则是不慌不忙的王子献。见长宁公主十分冷淡地转身望过来,燕驸马纵是有再多理由也难以出口,便很是坦诚地向李徽致歉:“是燕家怠慢了大王,望大王勿怪。”
燕家当然并非刻意忽视新安郡王,只是许久不曾举办这样的宴饮,所以有些手忙脚乱顾不上来罢了。而且,谁也不曾想到,新安郡王与濮王妃来得居然这般早。按理说,越是尊贵的客人应该来得越晚些才是。
“无妨。”李徽回道。他正在盘算着如何将燕太妃与成国公府隔绝开来,倒是并不在意待客之类的细节。若是任燕太妃胡作非为下去,指不定成国公府什么时候便要坏事——换而言之,或许与她分割之后,成国公府尚有一线挽救的机会。无论如何,最近正值风云变幻之际,容不得出现任何差错。
燕湛将燕家的小娘子们打发离开后,方带着客人开始游园。此时积雪初融,除去盛放的寒梅之外,唯有似化非化的湖泊,倒也没有甚么格外动人的景致。李徽与王子献并没有多少游赏的兴致,不知不觉间便落在后面。长宁公主与燕湛行得快些,刚开始说话尚能保持平静,而后便似乎有些争执。
“她是燕太妃,是祖父的后宫之一,已经是李家人,而不是你们燕家的人。原本她便该安安分分地在别宫中待着,如今却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成国公府,对燕家之事指手画脚。呵,你们燕家上下都将她当成菩萨供着,人人都听她的话,我可对唯唯诺诺没有任何兴趣。更何况,她居然还想插手兄长的婚事,凭什么?!”
“太妃毕竟是长辈,祖父祖母对她言听计从,我们这些晚辈也毫无办法……至于大王的婚事,不是只定了王妃,孺子尚未定下来么?六娘与七娘年纪小些,正好可过几年再入王府,也不会妨碍郡王妃。”
长宁公主生生地气笑了:“这是燕太妃的理由,还是你的想法?阿兄父母双全,他的婚事自有三世父与三世母做主,与你们燕家何干?”她真想揭破成国公府中这些人莫名的野心——若不是家中没有适龄的小娘子,恐怕当初他们便会迫不及待地将自家人送入宫中罢?辈分差别又如何?他们若是没脸没皮,杜皇后也不可能断然拒绝。
燕湛无言以对,此刻没有人比他心里更矛盾:既感激燕太妃不遗余力对成国公府的支持与付出,又厌恶她事事插手、时时迫不及待的难看之相。而且,她所做的一切,看起来都是为了成国公府。无论她所做的是对是错,旁观者们也只会归结于成国公府、迁怒于成国公府。
“只要她在成国公府耀武扬威一日,我便一步都不会再踏进来。当然,长宁公主府也不欢迎她。”长宁公主冷声道,“她所做的一切,亦与我无干。我不希望听见任何流言传出,说甚么她是为我和阿娘打算之类的话。我与阿娘,从来不需要她替我们打算!”
“贵主……”燕湛张了张口,似是想辩解几句,终究仍是沉默起来。他当然不能勉强长宁公主,同时也无法劝服燕太妃。夹在爱妻与长辈之间的感觉,简直令他如坐针毡,连这些天的意气风发仿佛都蒙上了沉沉的阴影。
“这件事,程青办得不够干脆利落。”听见二人争吵的李徽低声道,“这几个月必须让燕太妃安生一些,免得她搅浑了池水不提,反倒给悦娘和叔母带来麻烦。”万一杨婕妤几个月后生下了四皇子,他几乎能想象出燕太妃会使出的各种粗糙手段。或者自以为是地替杜皇后与三皇子“斩草除根”,或者拉拢杨婕妤以防不时之需等等。
“光是染了风寒自然不够。”王子献接道,“不如提议给太宗皇帝与文德皇后做个盛大的道场。由皇后殿下与王妃殿下出面,持斋用素诵经整整一百日。想来,别宫中的三位太妃也应该效仿才是。待到做完道场后,也已经是夏季了,让几位太妃离开长安去行宫避暑,亦算是孝顺之举。”不仅仅是生病而已,有太多的手段将燕太妃困住了,端看需不需要使罢了。
“……此计大善。”李徽相信,饶是杜皇后与阎氏性情再温和,也应当已经受不住燕太妃了。旁人家的太妃皆是深居简出,唯独她却偏偏恨不得每一场宴饮都不错过,每一次宫中发生的事都不放过。在她尚没有能耐掀起狂风巨浪时,便必须将她紧紧地按下去!
不久之后,帝后驾临,成国公府上下诚惶诚恐地接驾。不过,圣人与杜皇后只是略坐了坐便离开了。毕竟,即使已经成为亲家,成国公府亦是寻常的臣子,帝后不可能给他们过多的恩宠。能过来赴宴,不过是源自于他们对于自家爱女的疼惜罢了。然而疼惜也只是给女儿的,不可能再舍出去给旁人,免得有人仗着他们的势气焰大涨。
几天过去,杜皇后与濮王妃阎氏陆续上了折子,希望为太宗皇帝与文德皇后做道场。她们身为儿媳,需要持斋茹素抄经诵经整整百日,方能彰显虔诚之意。王太妃与杨太妃待在别宫中也同样只是吃斋念佛,立即答应参与做道场。燕太妃自然不敢成为唯一的例外,也只得闭门不出了。至于她究竟会不会持斋念佛,那便没有多少人知晓了。
数十日转瞬即逝,及二月末,靠着安置在各府邸之中的人手,李徽与王子献陆陆续续确定了二十余枚逆王的棋子。他们隐藏得极深,进入各府的时间几乎没有甚么破绽,皆是靠着中人买卖来的奴仆,家世十分清白。然而,再如何清白的家世,在细微得连他们自己也难以发觉的口音前,也已经毫无意义。
当然,此举并非没有漏网之鱼。不过,单凭着目前捞出的这些大鱼小鱼,便已经足够开始展开反击了。李徽、王子献等人在密室中足足商量了好几回,才循序渐进地给那些鱼儿们丢了不同的毒饵。
诸如,传闻中,安兴长公主最近郁郁不得志,靠着添妆拉拢长宁公主与杜皇后无效之后,便又开始供认她所知道的“附逆”了。偏偏,长安城中的附逆之辈早已经效仿前辈,自行承认以图自保了。于是,她只得继续点出身在外地的“附逆”。而这一回给出的名单都是北方诸州的,居然不是刺史便是司马。
诸如,据说,安兴长公主驸马程青醉酒之后,在梁国公府大闹了一场。兄弟两个抱头痛哭,也不知骂了谁,“毒妇”、“贱妇”之类的话始终不停歇。梁国夫人卢夫人将兄弟二人安置妥当之后,亦是默默流泪不止。
这两把毒饵真真假假,通过鱼儿们传出长安,直奔北方而去的时候,程驸马忽然觉得神清气爽不少。虽然他们派人追到半路之后,便失去了传信者的踪影,但只要想到这些消息成功地传入某些人耳中之时,此人内心的动摇与决断,便足以令人心情格外愉快。更不必说,程驸马还在其中吐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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