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接下来,小杨氏割肉放血的时候还多着呢,她应当早些习惯才是。送上重礼,似有些希望,紧接着再度失望,如此循环反复之后,他们将会生出什么念头?砸下数百贯钱财,依旧是复官无望,他们之间又该生出什么样的纷争?更重要的是,如此下去,家中早晚入不敷出,阿娘嫁妆里那些被小杨氏占去的庄子铺子便有机会再度回到他手中了。
光是想想日后该有多热闹,便已经足以令人愉悦至极了。
这个年节,他应该足可靠着此事取乐了。希望王昌与小杨氏可千万别令他失望才是。日后若将这些事说给阿徽听,能多些趣味总是好的。想来,阿徽也会替他觉得扬眉吐气罢?至于先生之事,须得等个好时机透出来才好。而且,既不能给先生带来任何麻烦,说不得还可再送他一些束脩。
就在王郎君自力更生,在充满虚伪和算计的家中寻找乐子的时候,宋先生终于迎来了他主持的藤园之会。有李大与阿柳夫妇操持,他只需发出帖子,确定在园中赏雪烹茶即可。至于宴席的食单,行障布置,以及食案、书案、笔墨纸砚、各种游乐等,皆由藤园的仆婢们默默无声地完成了。
因着来的都是至交,宋先生也并未特意去门前相候,而是等他们陆陆续续到了之后,便带着他们在藤园中闲逛。说话之间,当然三句不离他的孝顺徒儿,极尽赞美之能事,令一帮老小孩们从羡慕嫉妒迅速地转化为气愤填膺,与他争论起来。
宋先生独木难支,又没有徒儿在身边及时给他挣面子,不由得怒道:“好心好意将你们邀来饮宴,你们居然连老夫赞几句爱徒都容不得!!简直一个个都是小心眼!带着一群徒儿来,是欺负老夫的徒儿不在身边?!哼,等他年后回来了,我非得领着他去你们的住处挨个走一遭不可!!”
“咦,你这是何意?”旁边一位老先生道,“难不成是带着他上门嘲弄我们?说我们小心眼,你才是心思狭隘!不成,老朽可得好好地劝一劝你那徒儿——现下改投名师还来得及,日后若是被你给带歪了,便是受了委屈也无处可诉!”
“好你个钱老儿,居然还敢与我抢徒儿?简直便是厚颜无耻!”
旁边一群年轻郎君围观着众位先生争得面红耳赤,皆是不忍卒视,掩面默然不语。而立得远远的藤园仆婢们见了,眼中皆带着几分笑意。阿柳穿过回廊,抿唇笑道:“藤园难得这般热闹,你们也别只顾着傻呵呵地跟着乐。待会儿郎君过来,若是见到你们待客不经心,往后可就没有这般悠闲的好日子了。”
众仆婢听了,忙四处散开,各自忙碌去了,行动间也越发谨慎细心。阿柳满意地点点头,拢着双袖,来到藤园门前,静静等候着。不多时,就见一辆宽大的牛车驶了过来,车身是上好的紫檀制成,前头垂着两个素面灯笼,并无任何徽记。牛车周围也只得几位装扮寻常的部曲跟随,瞧上去便似是寻常富贵人家一般。
牛车停稳之后,便下来一位十三四岁的俊美小郎君。他朝着阿柳微微一笑,又转回身扶下另一位圆滚滚肉颤颤的中年男子。虽说一胖一瘦,但这父子二人都生着上挑的凤眼,看起来也颇为相似。路过的行人随意地瞥了一眼,皆并未放在心上,匆匆便过去了。又有一直跟在父子二人身后的某些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座精致的三进小院落,也并不十分在意。
阿柳将父子二人迎进去,中途便告退去了厨房。见没有任何人指引,佯装成“李三”的濮王殿下嘟哝道:“这院中就没有个主事的?待客竟也如此怠慢。”他出行时素来是前呼后拥,哪里曾受过这样的冷落,心中自是有些不舒服。
“宋先生以及那群老先生的脾性,阿爷还不清楚么?他们恐怕满心只想着举行一次文会,至于其他细节,却是想也不曾想过。而且,他们万事随心所欲,不在意繁文缛节,不也正是阿爷愿意与他们结交的缘由?”作为“李三”之子的“李三郎君”,孝顺儿子李徽听闻这个文会的消息后,自然不会错过。
他一直很担忧自家阿爷被心怀不轨的人引得走上了邀名逐利的歪路,故而连他先前总是去弘文馆都颇有几分顾虑。而今有缘结识这些如同隐士一般的老先生,或许亦是阿爷走出祖母亡故之悲痛的契机,更能令阿爷日后不会再孤孤单单、无人陪伴。不过,他仍须得细细观察一番,看看阿爷与这些老先生是否当真无比投契。
仔细想来,若是这群老先生都是心思纯真之人,日后有人不怀好意前来与他们结交,他们恐怕也都会被蒙骗。还须得提醒王子献,让他注意些才好。其他老先生们的弟子中,定然也不乏聪明人,彼此守望相助,亦算是延续了师父们的情谊。
李徽对藤园自然无比熟悉,即使无人引路,他也能带着自家阿爷游览各处景致,娓娓道来。濮王殿下连连颔首,而后忽地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你来过此处?怎么竟像是主人家似的,每一地都如数家珍?”
“孩儿不是曾禀告过阿爷,买了一处小院子作为别居么?”李徽回道,“此处便是孩儿的别居,阿爷若觉得景致不错,随时都可过来走一走。什么时候让阿娘也过来住上些时日,阿兄阿嫂也可换一换居所,带着小侄女来安度闲暇。不过,此处到底有些狭小,只能招待咱们自家人。而且,若是只得咱们自家知晓,也安宁一些。”
“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也好,就这样的小院子,景致虽然尚可,却也上不得什么台面。”濮王殿下道,“便是我想赞你眼光好,也赞不出口。平日里借给王子献住也罢,借给宋先生开文会也罢,都很合适。不过,你自己若想闲居消夏,还是购置个五进的大宅院罢,听着都舒坦宽阔些。”在濮王殿下眼中,非五进、七进的大宅邸,不足以配得上他们的身份与眼光。至于这样的小宅子,大约也只剩下“新鲜”这一种好处了。
“……”李徽一时无言以对,便索性直接带着他往园子里去,“想来先生们都已经到了,咱们也过去罢。”他家阿爷也不想想,他们在长安能待多久?购入五进、七进的大宅院又有何用?难不成放着闲置么?
园子中的宋先生依然正在舌战群友。忽然,有位老先生往他身后瞧了瞧,惊喜道:“李三终于来了。那个少年郎,应当是他的儿子罢?父子俩生得倒是有些相像。咦,不过,他的儿子,老夫仿佛在何处见过?上回拜师礼,他应该也来了罢?”
李三?少年郎?宋先生心中倏然浮起些许不祥的预感,回首望去——
李徽朝他微微一笑,俊美的脸庞仿佛带着光芒,很是引人瞩目。而他身边搀扶着的圆胖男子也努力地挤出了笑容,艰难地挪动着仿佛肉山一般的身躯。
呵呵,早该知道,传闻中那位喜好结交文士的濮王殿下,是不可能错过这种机会的。宋先生暗自想道:毕竟他是日后的甲第状头的师父,不能不注意一些形象——如今再佯装高人名士,矜持一些,不再与这群老家伙争执,是否为时已晚?
作者有话要说: 宋先生:一群只知道羡慕嫉妒恨的家伙!老夫的弟子就算回了商州,也是最孝顺哒!
老先生们:呵呵,这样的弟子太便宜你了,还是给我们吧!
宋先生:魂淡!无耻!
濮王殿下:( ̄▽ ̄)",大家真热闹呀。
小郡王:( ̄▽ ̄)",是呀,好像宋先生和朋友们一直都很热闹呢。
宋先生:咳咳,= =,是他们喜欢闹腾,老夫其实也是很无奈的。
老先生们:→ →,喂,现在开始装已经有点晚了
小郡王:→ →,宋先生,其实我已经知道你的本性了
濮王殿下:( ̄▽ ̄)",真哒?
众人:_(:3」∠)_,还真的有人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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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献对付家人一直用的是阳谋,正在对付李茜娘,用的才是诡计所以阳谋他都让小郡王知道,阴谋诡计就没有细说了~~~
其实不是不想用,而是控制自己的精分,需要营造翩翩佳公子的好名声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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