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笑得更为甜美,双目中波光流转:“其他人如何,婢妾自然不知。婢妾只知道,若是再不除去公主,驸马便要彻底疯了。既然公主对驸马无心,唯有利用之意,驸马又何必再顾惜公主,将自己——甚至将整个梁国公府都断送在她手中呢?”
程驸马眯起眼,缓缓地坐起来:“你究竟是何人所派?目的为何?”
“这并不重要。”美人弯起红唇,“重要的是,婢妾能够帮驸马心想事成。而且,事后,驸马如何处置婢妾都不打紧。因为,婢妾也不过是一颗死棋罢了。在主人心中,婢妾不重要,驸马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呵,然而,并不那么重要的我,居然被你家主人瞧中了?是该觉得荣幸么?还是说,公主对他而言太过重要?重要到他不惜一切,也要将她彻底除去?”程驸马带着讽刺,似笑非笑,“他是否以为,我已经走投无路,所以必定会不择手段?轻信一个藏头露尾之辈?”
美人丝毫无惧,反问:“那么,驸马还有别的路么?”
“……”程青盯着她看了半晌,笑哼了一声,“那便要看,你家主人给我的,究竟是死路,还是活路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荆王府书房内,一名平日里颇受器重的管事在禀报完各类杂事之后,忽然愤愤地道:“大王最近受了这么多委屈,竟然需要告病以示退让,某真替大王觉得不平!不知大王打算何时将新安郡王彻底赶出宗正寺?毕竟,大王才是宗正寺卿,并不是区区一个宗正少卿能代替的!!”
“……”荆王放下茶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是世代交替罢了,我掌管宗正寺多年,也是时候退下来了。更何况,玄祺确实有足够的才能,将宗正寺交给他,无论是圣人或是我,都觉得十分放心。”
那管事不依不饶地继续道:“大王便不会觉得心中不甘么?!如今说什么‘世代交替’为时尚早。大王尚未到知天命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圣人不重用大王,居然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这岂不是……”
剩下的未竟之言便是不明说,亦是仿佛呼之欲出了。荆王沉默了半晌,良久方轻轻一叹:“你在我府中已有二十余年,我竟然不知,你会是其他人布局所用的棋子。不妨直言罢,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意欲何为?”虽是质问,但他语中却并无愤怒之意,平和得犹如早有预料一般,显然已有动摇之心。
管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叉手礼:“来到荆王府本是意外,某并未做过任何不利于大王之事。只是因最近长安城内颇不平静,某家主人心中难免担忧,才令某替他向大王问安。而这也不过是晚辈对长辈的孝顺之意罢了。”
“晚辈?”荆王神情微微一动,勾起嘴角,“他的孝心,我心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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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夜里,新安郡王府密室中,众人围坐在一起,讨论程驸马传出的密信。大家的神色间多少带着几分欣慰——因为他们之前撒了无数鱼饵,逮到了那么多大鱼小鱼,终于用这些钓出了他们期盼已久的猎物。而且,猎物的反应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既然逆王想借着驸马之手除去安兴,说明他对安兴的忌惮已经超过了利用之心。先前我们帮安心造的势果然有用。在逆王看来,她已经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惜出卖合谋者与属下,早已不值得信任。而且,以安兴的性情,也绝非做小伏低之人,指不定还会威胁于他。”李徽分析道。
“最近的杨家之案也足以警示逆王了。”王子献接道,“与一个无缘无故便毁灭母族的疯女人合谋,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些。安兴既然能眼也不眨地便陷杨家于覆灭的境地,便能转身就将他出卖。这样的合谋者,甚至不如愚蠢的彭王来得更放心些。至少,彭王始终在控制之中,而安兴却没有几个人能控制得住。”
“所以,下一步我们便顺势而为即可?”长宁公主笑得格外畅快,“我早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安兴脸色大变的模样了。追查逆王之事呢?如今进行得怎么样了?”
“阿兄已经在夏州、胜州与朔州交界的县城,发现了逆王属下的痕迹。当初那些人看似悍匪,举手投足间却绝非寻常匪类,果然是逆王借着马贼的名义养的私兵。这伙马贼行踪不定,时常会四处打劫财物,附近的商队颇受其害。逆王积累钱财粮草,应该主要便是借他们之手。”孙槿娘道。
“积累了二十余年,又可用一州都督的名号暗中克扣粮草……”王子献仔细算了算,眉头紧皱,“若是果真举兵谋逆,至少能支持他的部下征战一年以上。而且,他还能外通突厥与铁勒部落……与此人相比,所谓彭王谋逆、杨家谋逆,都如同儿戏一般。”
“关键在于,此人究竟是谁?”李徽道。
孙槿娘摇了摇首:“目前尚未能完全确定。不过,根据先前那些无名之人陆续送来的消息,以及马贼常年活动的路线,依稀像是……永安郡王。”
沙州都督永安郡王?李徽拧起眉,不知为何,他直觉像是哪里出了错。
王子献沉吟片刻,也道:“目前尚无确定证据,河间郡王甚至江夏郡王都不能放过。”六十多岁的老人谋反?就为了坐一坐皇位便传给自己的儿子?甚至有可能连皇位也坐不上,便死在谋反的途中?!以永安郡王留给人的印象,似乎并非这等人——当然,杨士敬亦是早过了花甲之年,同样心心念念谋反。人心难测,也不可完全否定。
第270章 郡王婚事
自多年前入京以来,李徽不知已然经历了多少回安兴长公主明里暗里的算计,早已迫不及待地希望让她彻底消失。不仅仅是他,长宁公主、帝后甚至于程青以及梁国公府等,皆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是,她却仿佛阴魂一般,迟迟不肯散去,总能不择手段地寻得一线生机苟延残喘。而一旦稍有不慎,轻视了她的能力,她便会伸出锋利的爪牙,还以狠狠地一击。
如今,逆王派人试探程青,意欲利用程驸马将安兴长公主毁灭殆尽,无疑是除掉她最佳的良机。他们只需在其中推波助澜,便能不费一兵一卒诛灭安兴长公主。而且,说不得她得知逆王背叛之后,还会透露出逆王的身份作为报复。毕竟,这位生来便是睚眦必报的性情,定然容不得逆王继续逍遥下去。
不过,就在一群年轻人几乎日以继夜地思索该如何“顺势而为”的时候,圣人突然明发敕旨,赐婚新安郡王李徽与杜氏。敕旨中不但将他们二人如何相配夸赞了一番,而且明示这亦是遵从先帝遗命,令他们择吉日完婚。
当李徽接过敕旨时,一时间竟有些发怔。他甚至险些忘记应对宫中来使,始终带着勉强之极的笑意。虽然他早便明白,这一日迟早都会到来,也自以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意识到自己即将迎娶杜伽蓝的时候,他依旧觉得很不自在,甚至愧于面对自己所爱之人。
见幼子满面愁容,阎氏禁不住叹道:“你们两个都是少年郎,事到如今,又何必做出这等小儿女的情态来?既然不得不娶,也已经说定了日后该如何相处,便再无后悔的余地。无论如何,事关濮王府与你今后的前程,便须得奉旨将这桩婚事做得天衣无缝。”
闻言,李徽抬起首,低声道:“阿娘,情情爱爱之事,与男女无关……孩儿只是有些心疼他罢了……”男子亦有缠绵悱恻的时候,女子也有断情绝爱之时。直至方才,他倏然意识到,自己付出与得到的感情并不平等。仔细论起来,他不得不承认,王子献对他的情爱更深一分,而他还给他的伤害无疑也更甚一分。
阎氏怔了怔,淡淡地道:“当初你们在一起时,便早该预料到有今日。只是你们都怀着侥幸之心,一直不愿细想罢了。子献心性强大,你也不必过于在意此事。否则,此事往后极有可能让你们二人之间生出罅隙来。倒不如暂且顺其自然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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