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掌门(48)
天师对我的帮助似乎没有那么抵触,很快就接力爬上了
在天师站定的那一瞬间,我快速出手打落了罗盘,天师登时不顾一切地去接,但我用了十成的力气,天师若没有罔樨那般的功力,是没办法这么快反应动作的。
所以大罗盘就这样摔在了客人脚下的悬叶上,再度发出与刚才一般的响声——听着好似实落闷沉,但却有问题的响声——这个罗盘不是实心的。
我定睛看向它,看着它弹跳后解体,露出了内部的物件。
正是我以前遗失的那个小罗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你兄弟他吃芹菜了吗的地雷和幻灰的手榴弹
第50章 我为人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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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会算卦?”
在发问的同时,我站到客人的悬叶上,拾起了许久未见的罗盘。
天师呆滞地看着这一切,半晌才出声:“你不问我这罗盘是从哪里来的?”
“还能是怎么来的,天师大人?”我摸了摸这丝毫未见旧色的罗盘,笑了,“看这样子,这些年你把它保养得很好啊,寻常人偷走罗盘后可不会这么珍惜地藏起来。”
“把它还给我……”天师伸出手,双眼死死地盯着罗盘。
我将罗盘收进怀里:“这本来是给我的东西,如今是你将它还给我。”
天师见说的没用,立刻出手来抢,只是他本就在打哆嗦,动作不稳,加之他身后的柳思璋也不会坐视不管,不出三招,天师便被柳思璋控制住了。
“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这不是你的东西。”我冷静地看着他逐渐失态的样子,“不然你为什么要藏起来?”
“不是……不是!那本来就该是我的东西!”
即使是被柳思璋天师还在徒劳地挣扎,平时悠然自在的样子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狂躁和暴怒,就算明知道无法触及罗盘,可他还是向我伸出了手,就好像在空中抓着什么一般,青筋暴起,筋骨僵直。
我继续用语言刺激他:“它只是被你偷走的动,它永远都不该属于你。”
“偷?啊哈……可你不也偷了吗?”
说出这句话后,天师忽然找回了理智,他喘着粗气看向我,眼神里涌动着某种强烈的情绪,是我十分熟悉的偏执。迄今为止,我已经无数次地看到这种眼神了,抚养我的忠臣、护送我逃跑的旧人、为父复仇的容成寻、失去一切的华奇正,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皆曾有过这样的神态。
天师就用这样的神态,一字一句地说道:“偷走了整整七年,可你还是过得很好。”
“那我又为什么不可以?都是一样的人……我又为什么不可以?”
天师缓缓直起身子,露出怪异的笑容。
“你可一直都是我憧憬的人啊,事到如今,好不容易像你一样了……”
“我都把罔樨叫到这里了,该有的全都有,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平稳安顺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太贪心了……”
“你们太贪心了!”
说着,他忽然收回了手,从怀中抽出了什么东西,下一刻便扬手将这东西散出来,只消一瞬间,就让我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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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我看到了熟悉的帐顶。
毫无疑问,这里是客栈,而且是罔樨与我一直在住的房间。我急忙坐起来环视四周,门外有人的身影,看他一动不动杵在门前的样子,该是被派来看守我的,房间里没有人,所有的行李都被取走,除此之外,房内摆设并无太多变化,我屏住呼吸悄然起身,走到房门处听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太多脚步声,而且守门的人呼吸粗重,显然不是习武的行家里手。
如果守门的只有这一人,我大可就这么冲出去,但天师既然能放心大胆地将我关在此处,只派一个人来守门,想必是不担心我会逃跑或引起骚乱,也就是说,他有着某种把握——要么是找到了我的软肋,要么是对此处放心得很。
因为接二连三的猝死事件,人们惶惶不安,无论信不信鬼神,都对天师极为敬重,若不是见过真的天师如何施法布阵,恐怕我也会对天师另眼相待,其实除去我之外,所有人都十分敬重天师,甚至有的人将他尊为神,没错,天师已经变成了青珠镇的神,猝死事件最近终于停止了,人们都将这件事归功于天师的术法,甚至每天早上都要到天师房门前三跪九叩。
如果天师认定我就是灾祸的源泉,这些人一定会深信不疑。
原来是这样,想必门外都是天师近来新收的教众吧,要是这样,我还真不一定能逃得出去。走门走不出去,走窗也不是个好主意,虽说我也能飞檐走壁,但有的地方必然要涉水,而且我一旦逃出房间,后面肯定有追兵赶来,届时慌不择路,还不知道会怎么跑,现在这个天气冻得我恨不得冬眠,若是掉进水中,只能让自己的行动更加不便。
说起来,在罔樨到达青珠镇前,客栈中就鲜少有猝死事件了,猝死发生的主地点转移到了客栈外,而在我见到罔樨后,猝死事件便停止了,这是巧合吗?如果不是巧合,那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呢?以及,这些事,都是天师的杰作吗?
等等,在我昏倒之前,天师说过“一直憧憬你”之类的话,而且罗盘也是他偷走的,还准确地说出了我做副掌门的时长,难道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悄悄地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吗,那还真是……呃嗯……没想到我这种人,居然会有跟踪狂啊,而且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心情还真复杂。
虽说万幸他没有在之前的计划里捣乱,但现在的事态也足够糟糕了。看起来他也不像是要害我的样子,不不不,他已经在害我了,不然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可我究竟有什么好跟踪的?
一般来说,被偏执的跟踪狂盯上的人可能有着某种吸引着跟踪狂的特质,可我行事历来低调,为人处世也少有锋芒,近两年是有些显眼的举动,可往年我恨不得与青铜派后山融为一体,青铜派外的人连见到我都难,他又是怎么盯上我的?天师该不会是个随性的跟踪狂,随随便便就盯上了我,一盯就是七八年,那还真够随性的。
想到这,我忽然记起来,天师极为珍惜小罗盘,自醒来后我就没再见过罗盘了,想来应该是被天师取走了,难道说,他和黄瞎子有某种关系?看到小罗盘的那一刻,我就有这种猜想了,但这个想法仍有疑点,他为何不会解卦?
黄瞎子是前朝国师,无妻无子,除却与前朝人士相熟外,便只认得青铜派中的众人了。天师也不是青铜派的人,不然我不会认不出,换而言之,天师必然与前朝人士有关,但与黄瞎子有接触的,除去皇室和众大臣,就只剩下……国师座下的那些弟子。
如果他真的是黄瞎子的弟子,年龄对得上,也能解释他为何会对这罗盘这么执着。毕竟这东西的来头确实有些分量,若是朝代未曾更迭,那拿着小罗盘的人就是下一代国师。假如说他真的是黄瞎子的弟子,那我确实可能没见过他,国师及其弟子在宫外居住,待我见到黄瞎子时,已经是皇室覆灭之时,据黄瞎子所说,他的弟子一个没剩,都被新帝掳去给新国师了。
若是新帝留下了一两个漏网之鱼,也说得过去,但,既身为国师的弟子,他怎么可能不会解卦?还是说……当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天师的话中还有很多根本听不明白的部分,如果不把那些谜题般的话语一一解开的话,真相就永远无法到手。
如果青珠镇所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由天师的手笔,那猝死又是如何实现的呢?我能想到的只有无音散,这□□确实能让人毫无征兆地突然死亡,但尸身不会毫无痕迹,死后可以根据尸身辨别死因,就算仵作无法辨别是什么毒,也能知道是因为摄入奇怪之物而死。所以这些死亡事件和无音散应该没有关系,那又是什么原因呢,真撞了邪不成?
啊可恶,要是医仙在此就好了,这就不是问题了,再不济,容成和汝筠随便来一个也行啊!
除却那些密密麻麻的谜团,最关键的一点是,天师说是他将罔樨叫到这里的——这句话可以包含的意思太多了,或许是他用了某种小技巧将罔樨引来,或许是他以前认识罔樨,或许……
我忽而想到一种最不可能的解释,登时寒毛倒竖,脊背发凉。若我的设想是真的……不,这简直近乎妄想了,如果是真的话,那就太扯了。
但仔细想想,我的生活一直都很扯,多此一件,似乎也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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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忧虑重重之时,窗口忽然轻声晃动,显然是窗外有人。来者有不能声张的理由,所以才会从窗口进……难道是柳思璋?我悄悄潜行至窗口,无声将窗子打开。
窗外果然是柳思璋,也不知他怎么来的,沾着一身的水,脸上遮着黑布,但露出的部分已经冻得通红,握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正在打寒战,这副摸样要是被汝筠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我急忙把他迎进来,关窗前伸出头去看了看,外面守着的人都在看街,没人向上看。
柳思璋刚要张口,我连忙制止了他,又伸手指了指门外的人影,柳思璋会意,点点头,随即沾着身上的水在桌上写字:[你轻功如何?]
我点了点头,伸出一个大拇指。
对于我的动作,柳思璋有些微妙的排斥,但此时不是别扭的时候,他又哆嗦着手写字:[能和我一起逃跑吗?]
我摇头,并且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揪起枕巾角,在他身上沾了些水:[进来容易,出去困难,你已受寒,动作不灵活,暖和一会再说。]既然天师把昏迷的我关在这儿,那就是一时半会用不上我,让柳思璋暖和一会也没什么问题。
[罔樨如何?]
柳思璋神情凝重:[天师说,若他不束手就擒,就要对你不利,所以我才来救你。]
好啊,这个混蛋天师,主意还是打到罔樨身上了!
之前我压根没想到会有人如此殚心竭虑地算计我,所以什么都没往深处想,现在倒是越发觉得当初无忧无虑的自己可恶了,不过也没办法,谁能料到横空蹦出个天师来,虽然目标主要是我,但却又不只是我。
如此一来,有些事,我大概也就想明白了。
暂且不论原因,天师的目标已经很清楚了:他想让我成为猝死事件的真凶。
猝死事件之所以慢慢从客栈中消失,不是始作俑者别有图谋,而是因为他已经无法在客栈中继续杀人了,他身上聚集着所有人的目光,只要他在场,每个人都会看着他,所以他无法继续低调行事,也不能悄无声息地作案。
但他不能如此简单地收手,死去的人数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恐慌,所以死亡地点变成了客栈外。
既能从恐慌中获利,又会随着事件增加而逐渐受到瞩目的人,只有天师。杀人对他而言,怕是件一举两得的事,既可以借助众人的畏惧确立自己身的地位……
又可以将罪名加诸于我。
客栈人多眼杂,不是行凶的好地方,如果天师只是想收获信仰、被奉为“神”的话,那么他更应该去偏僻处杀人,毕竟人越稀少就越保险,但猝死事件还是不断发生在客栈里,是因为他有非得让事情发生在客栈的理由——我在客栈做小二。
准确地说,是王一在客栈中做小二。
如果客栈中长期发生命案,常驻的人必然有最大的嫌疑。
而罔樨抵达青珠镇之后,猝死事件就彻底消失了。其实让天师收手的缘由,并不是罔樨的到来,而是我成了罔樨的守卫,因为我昼夜与罔樨居于一处,没有杀人的时间,所以,若要伪装出“王一是真凶”的样子,天师就必须要收手,这也是他意欲嫁祸的一环。